杜潇摘下帽子,看着那身后一群早已经变成行尸走肉,双目无神的家伙忍不住的轻哼了一声。
“幸亏没在楼里跟这群王八蛋拼刀,要不然就我现在这身子骨肯定被剁成肉酱了!看看左丘明芮那边…”
砰!
杜潇被吓了一跳,赶紧扭头看向窗外,只看见另外几辆塞进神士教逃跑邪修的车子正在熊熊燃烧,那车门大开着,从里面窜下来了好几个火人,一个个在雨中狂跳,可那火就是被浇灭不得。
“我靠,赤炎虫!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吧!”
左丘明芮站在雨中,看着熊熊燃烧的几辆车子和那活蹦乱跳的火人对着手机面无表情的回复道。
“阻截已完成!所有人员皆被控制!over!”
陈诚看着手机里的回复,望着楼下那熊熊燃烧的车子,头疼的捂住脑门。
“我只是说把人控制住,别让人跑了!没让你炸车呀!大姐!”
“这应该不是国安特工能干出来的事儿吧!对吧!”窦虹也是惊骇,尽管他现在浑身都是鲜血。
陈诚道,“我不知道,别问我!一般的国安特工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除非她是左丘明芮!”
这时百越神管局的一个特工跑了上来。
“陈队长五十七个神士教的邪修已被控制,被干掉的那十几个的尸体也被收了起来!”
“你说的人数里应该不包括底下跳舞的那几个吧!”陈诚道。
特工苦笑了一声,“没算!”
“等那个火灭了,看看有几个活的,有活的就也跟着收押起来!封住经脉统一看管等雨停了之后让你们局里来接人!”陈诚说。
“是!”
看着那名特工远去的背影,陈诚望着夜空依旧落得倾盆的大雨。
“李简,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可不要真的出事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入内,随着一夜的大雨,山林中的所有植物都洗去了浑身的尘埃变得娇翠欲滴,数不清的鸟儿在空中飞旋,山谷中咕咕鸟的鸣叫时远时近尤为清晰。
李简正在沉睡,只感觉鼻上痒痒的,分外不舒服。
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看见一根粗壮的房梁,身上有些许重量好像是一方棉被,轻轻一动手指指尖传来布革的触感是棉褥无疑。
李简正在迷茫就看到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出现在眼前,那小家伙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不断的刮蹭着自己的鼻子。
“喂,小秃驴,你要再给我鼻子挠痒痒,我就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吊起来打屁股!”
小和尚顿时被吓了一跳,赶紧跳到了一边,忙里忙慌的跑出屋去,对着外面大喊,“师父,师父,那个牛鼻子醒了!那个牛鼻子醒了!”
李简愣了一会儿,习惯性的撇了撇嘴,“这小秃驴是一点亏都不吃啊!我非得把他的屁股打开花不可!”
李简想要坐起来,可是浑身都疼的厉害,轻轻一动,所有的经络都传来撕扯一样的疼痛,甚至拽着牙齿的神经传来一阵阵剧痛。
费了好大力气,李简终于坐了起来,睁开双眼,眼睛看的并不清晰,想要去找眼镜,可早已经不知道眼镜去哪里了,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这个房子,通过这房间里阵阵的檀香味以及屋内的陈设,李简大致分辨出来,这应该是某个寺院的禅房。
撩开被子,身上原本的衣服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僧人袍子,这令李简一阵的头大。虽然道门的袍子和佛门的袍子很像,但是作为一个道士穿着和尚的袍子总是让李简感觉怪怪的。
适应了现在的身体状况,李简便感觉到附近有股熟悉的气息,循着方向看去,勉强可以看到一股充满煞气的红光停在前方的桌椅上。踏拉着地上的僧鞋往前走了好一段才看清那红光的来源正是自己的殁七剑。
“殁七?我这剑别人可拿不起来!它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不对,我是怎么来的?还有,我之前待的那个山洞又是怎么过去的?”
李简心中想着便向内呼喊。
“周满庭!周满庭!你在吗?”
向内喊了好几声,可是周满庭毫无回复就好像是已经沉睡了一样。
正在李简疑惑,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僧引着刚才的小和尚在一个高大僧人的陪同下走进了禅房。
“阿弥陀佛,景言真人,你醒了?”
李简听着这声音很熟悉,回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几眼,但还是不清,只得往前多走了几步,才勉强的从狭窄的视野里看清了那老僧的模样。
“寒离大师,你怎么在这儿?”
寒离大师呵呵一笑,“老衲不在这啊,那应该在哪里呢?”
“当然是扬州的龙泉寺啊!”李简略微停顿了一下,一拍脑袋,“我忘了,你被佛协除名了,让人从龙泉寺撵出来了!”
“景言真人倒是记得清,从龙泉寺出来之后,老衲便被人邀请来到百越,在这群山之中寻了这座破旧的古寺,勉强安身!”寒离大师和善的笑道。
“也就是说是你们把我救回来的?”李简说。
寒离大师摇了摇头,“不是!是景述先生!”
“三师兄!”李简一惊,“他现在在哪儿?”
“他已经走了!”寒离大师道,“景述先生说景哲居士料定你会有死难,故此托他将你送到老衲这里!”
“九师兄托二师兄,将我送到这里!九师兄算到我会出事?”李简两只眼睛在眼圈中不断的打转,“大师你知道怎么联系到他们吗?”
寒离大师摇头,“景述先生说了你一定会问这件事,所以并没有告诉老衲,怎么才能联系上他们?”
“可恶!他们做事又把我排在了外面!”李简恨恨的咬牙,可这一动浑身都疼的厉害,险些有点站立不住。
“景言真人,你现在受伤不轻,应该静养!”寒离大师说。
“我现在还有任务要执行!没有时间去静养!我知道您医法高超,能不能帮我快些恢复我要尽快与同伴们汇合!”李简恳求道。
寒离大师却是沉默。
过了好久才慢慢开口,“景言真人,不怪老衲多言,如果任务甚是危险,凭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到底能添上几分忙呢?”
“忙?”
李简一愣,赶紧感受自己的身体,仅是感受了一瞬,就感觉晴天霹雳一般。
自己的身体已经几临破碎暂且不提,自己的修为竟然已经大跌,全然从入室境大圆满跌破到了达庭大圆满,甚至距离登堂境都有很多距离。
“我的修为怎么会倒退了这么多?”
“因为你心灭了!”寒离大师略带怜悯的开口,“修行的境界,你也是知道是如何来的!知道术为几何便是入门之境。将术锤炼出一定水平便可称为达庭。明悟道之几何,自己应行何道,便可称之为登堂。而将树与自己的道实现结合,成功登堂入室之人,便可称之为入室。而将道术合一,能够引领天下,佐证天下各术各道者则为仙佛神圣。如今真人你道心破碎,仅存有术而无几道,全然是个有术无道,怎能不跌?”
“这!”李简难以置信的看着寒离大师,“我明明心结已解,道心应该会恢复才是!为何还是崩碎?甚至已经变得有术无道了呢?晚辈不解,请大师开示!”
寒离大师长叹,“《金刚经》中有四句偈语:'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景言真人,你既说你已解开心结,且老衲问你,你当真解脱否?”
李简顿时呆在原地。
这心结当真是解了吗?
李简不敢确定,也不想去确定。自幼时进入玄门开始,自己所接受到的一切都无非是要遵守正心去行正术再修正法。直到卫五支再次出现以前,李简都笃定的相信自己所行所为皆是遵守于正心,做的事也皆是问心无愧,行的也是问心无愧之为。可卫五支的再度出现自己找回了自己遗失掉的记忆,在那记忆中看到了自己绝对不想面对的事实,那便是自己苟延残喘至今的性命是通过吞食同伴的血肉而留下的。
虽然通过大化自在天魔咒,这一周满庭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经文,进入到他化欲天的幻境里,在那片幻境中得到了那逝去同伴们藏匿在血肉中残魂的开解,但李简从内心中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卑鄙的苟且者。
那些逝去的同伴都是高尚的,而自己这个存活下来的家伙,只不过是通过啃咬他们血肉而勉强活下来的蛀虫。甚至在过去的若干年内通过伪装与遗忘成为了一个虚伪的骗子。
自己所行的正义不再问心无愧,只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甚至是为了逃避罪责的自我麻痹。
世人所鼓吹的妖道,是个始终与对方以命相搏的狠人。而如今的李简看待自己,那个人人赞许的妖道,不过是为了逃避自己曾经的罪责被人发现的懦夫。
自己所有的拼命而为,都只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在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犯如十几年前那样悲剧的愚蠢。
毫无疑问,自己的道与自己始终奉行的道义,已彻底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