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去了县城,打听了下咱的位置,左右两头都是空着的荒地,作坊开在两头也成。”
未时言趁着许毅中午休课的空档过来找他汇报作坊的事。
许毅信任他,他就趁着老房子修缮的空当先跑作坊地址的事。
许毅点头,“成,总归近些管着也方便。” 啥事都在眼皮子底下,更安生。
未时言觉得好,但也有让他困扰的地方,“县老爷听说作坊是你要开的,不收银子,光把地契给了我。”
见许毅朝他望了过来,未时言赶紧澄清,“我没拿。”
许毅把未时言连夜画出的作坊图还给他,淡定道:“若是地方够用,你就拿吧。”
礼尚往来。
不该不欠,反而人情生分了。
随后又和未时言对了下作坊的细节,又问了些老院子房子修缮的进度,等午休时间过了,急忙回去学习。
许毅走后,未时言站在空地,望着他的背影迟迟没回神。
明明他比许毅大上十多岁,可这几天接触下来,反而觉得这个少年事事妥帖,成了他主心骨。
老院子总归是许爹许娘的念想。
许毅为了省事,全都用的青砖,此时四五辆牛车的青砖堆在外头。
许爹请来修房子的村民边打地基,边感慨,“以前你们三兄弟,你家最能干,日子过得最苦,瞧瞧现在,连不住的院子都能用青砖来盖了。”
张家二叔眼里的羡慕都要流出来了。“往后我家的文远要是有许毅一半,那都是祖坟冒青烟咯。”
许大山磕着烟袋抓了把草叶子扔到泥里,憨笑道:“能有的。家里给大伙炖了猪头鸡蛋,我先回去瞧瞧熟了没。”
从前村里百姓还有些嫉妒的,自知现在许家已经高高的撵不上了,反而个个善意。
连句难听的话也听不着了。
就算有几个小眼界的妇人碎叨几句,也被旁人怼回去,都不用许家人开口。
一墙之隔,许大川听得真真的。
看着成百上千的青砖嵌到墙上,还要给外人住,眼眶都气红了。
隔着墙咒道:“有银子没良心早晚得遭报应,亲兄弟吃糠咽菜给外人修房子。”
话音刚落,一团黑乎乎的湿黏一团从墙对面飞过来。
因为他仰着头骂,黑泥直接扣在脸上,还有不少径直进了嘴里。
张家二叔听见对面没动静了,才哼了一声收回铁锹,“总比你这没银子还没良心的好。”
什么东西!
他从前就瞅着这好吃懒做的兄弟俩不顺眼。
又是三天。
许家书房的油灯连夜晚都不曾熄灭。
胡庆之眼下熬出了淡淡青色,许毅也是如此,许旺年纪小,底子弱,胡庆之对他更严苛了些。
此时困得脑袋一磕一磕的敲鼓般。
宋婉宁夜里出来两次,悄无声息地给几人加了两盏油灯,添了几壶热水。
终于最后一页书合上,许旺咬牙写出的策论也过了胡庆之的眼。
他这才让两人回房休息。
许旺兄弟二人走后,胡庆之默默翻动着许旺和许毅的策论。
看着上头苍劲凌厉却规整的字体,心中暗暗点头。
这几日来,他特意等两人困倦到难以睁眼时才会出题。
人困倦时脑子是不中用的,若是对所学东西不扎实,别说写篇策论,就连默写一首诗都是极难的。
所幸,兄弟二人让他极为满意。
披上衣服,胡庆之独自走在院中,喃喃自语,“老师,我的学生比之你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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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啼鸣,一轮红日钻出晨雾。
许毅一睡睡到日上三竿,才把几日的困倦全都补了回来。
宋婉宁打了盆水进来让他洗脸,边给他整理衣裳边把这些日子的事说给他听。
“老房子修缮完了,未大哥和女儿也搬进去了。作坊也着手建了,地方就在咱旁边,人手爹也找好了。”
许毅由着媳妇帮忙束发,自己则伸手丈量她的腰围,思索着夏日给她做些什么样的衣裙比较好。
碰了宋婉宁的痒痒肉,气得她按住了许毅的手直接坐在上面,让许毅动弹不得。
“说正经的,未大哥应该遇到麻烦了,这几天总是问你忙完没有,听说你彻夜都在学,便没来打扰。”
许毅闻言也不多想,总归去问问就知道了。
“那我去看看。”
“嗯。” 宋婉宁应声,抱着瑞萱一同出了门。
他找到未时言时,未时言正在问许大山知不知道乡下哪里有售卖原材料的地方。
这可难为了许大山。
他从前只知道侍弄一亩三分地,闲来编筐做凳地赚银子,此时烟袋都要磕破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许毅及时出来。
未时言起身,朝着许毅这边来,“少爷,你忙完了吗?”
得知许毅空闲,他便如实道来。
染布作坊刚开始,许毅便想从简单处来,一头先染些普通的布料从颜色上下手。
另外已经叫小厮去养蚕的县里买些幼蚕,随后再移植些桑树回来。
想自己织出锦缎,可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成的,且得好些时间。
可现在,分明卡在了最简单的地方。
“我谈好的材料商前两日突然就反悔了,其他商家我也跑了几趟,都是供不应求,无法预定。” 未时言话中带着纳闷。
他第一次去铺子,分明铺中顾客寥寥无几,库房中的麻袋都落了一层土,偏一夜就供不应求。
怎么想怎么都蹊跷。
许毅眯眸,“全都问了?”
“全都问了,附近几个县的供应商我都跑遍了。”
“都是一样说辞?” 许毅又问。
“是。我觉得这事忒奇怪。”
原材料一事极为棘手,若从外地紧急采购,不仅成本会大幅增加,运输时间也无法保证,可能导致开工日期无限期推迟。
就在许毅和未时言讨论此事时。
乌苏县一个僻静的宅子中,集聚了一圈商户,也在讨论此事。
为首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率先开腔,“大伙能坐到这,那指定是都收到消息了,那我也不说多,那人说了,卖他也成,得他求咱们,银钱还得涨三倍。”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接话。屋内气氛压抑,只有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或忧虑或纠结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