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连喻枝短暂愣神了一瞬——
倒不是被惊艳了什么的,他只是觉得怪异。
眼前这人长相自然是没得挑,但被那双玻璃珠似的蓝眼睛注视着,明明没流露出什么负面情绪,但连喻枝就是不舒服。
机警的狐狸总是对恶意特别敏感。
他率先一步移开目光,感觉对方眼熟得紧。
在脑海里搜寻一番后,终于想起这粉毛好像是那个在包厢里喊尚翎年“哥哥”的家伙。
尚家的事他略有耳闻,尚翎年在家里排老二,一个哥一个弟,三人分明是亲兄弟,却都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整。
真稀奇,尚翎年那么讨厌别人喊他“哥哥”,怎么能容忍这小子跟自己住一屋?
连喻枝不由得在心里“啧”了一声。
若是换作平常,出于礼貌,他肯定会象征性跟对方寒暄几句。
但他现在多看这粉毛小子一眼,就浑身刺挠。
更别提屋里头还有个生着病的随野,等着他回去关怀。
所以连喻枝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扭头进了507,一刻都不多留。
站在508门口的米休,沉默无言地盯着隔壁紧闭的宿舍门。
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助听器,眼底渐渐弥漫起挥之不去的阴翳。
*
听见开门的动静,坐在沙发上的随野转头看向门口。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印着打滚小猫的保温桶,然后才是连喻枝那张笑眯眯的脸。
随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以为连喻枝过两天才会回来。
没想到低估连喻枝的厚脸皮程度了。
随野的刘海有些长,平常都会梳上去。
但这会儿连喻枝见那些微卷碎发全都软趴趴垂在额前,眉眼疲惫,就知道随野病得应该不轻。
但作为造成随野生病的罪魁祸首,连喻枝却丝毫没感到良心难安,或者说,他压根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连喻枝盯着随野略微泛红的脸,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星网上的一个段子——
听说发着烧的人里面很软。
『如果宝贝能让我*进去就好了,还没试过呢…』
读心能力正常发挥作用的随野,听到连喻枝对着病人冒出的成串的污言秽语,眼皮子微不可见一跳。
这厮怎么还贼心不死?
难道是昨晚教训得太轻了?
随野正想着,有贼心没贼胆的连喻枝,神色如常地开口:“听说你生病了,我给你做了鸡丝粥。”
他去厨房取了小碗,单手把保温桶拧开,给随野盛了满满一碗,“给,趁热喝。”
把碗端到随野面前时,他还状似不经意地把缠满绷带的手在随野面前晃了晃。
等随野的目光如他所愿落到上面时,连喻枝心跳不自觉加快几分,忽得有种诡异的成就感。
『应该再多切几刀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没等随野发问,便自顾自地说道:
“切肉时不小心切到的,没什么大碍…不提这个了,你快尝尝粥的味道怎么样?”
『宝贝你快看我的手啊!好疼的!快看!!!』
『要是宝贝能给我吹吹就好了』
被连喻枝的心声不停骚扰的随野压根就没看那粥品相如何。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口是心非的某人,反问:“你觉得你做的东西我会吃吗?”
连喻枝哪儿听不出来随野这是在拐弯抹角阴阳他做饭难吃,还喜欢耍小心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道德感低下的连喻枝并没有觉得往饭菜里下药有什么不对。
而且要后悔的话,也只是后悔当时往醒酒汤里下的药效果不够猛,居然还能让随野压制住他。
当然,这些话连喻枝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
他模样无辜的眨眨眼,继续装傻充愣,“尝一口呗,我又不会往里面下毒,毒死你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说完,怕随野不信,连喻枝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当着随野的面喝光。
“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随野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也确实饿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让二狗暗中检测粥里面的成分。
在得到一切正常的结果后,随野在连喻枝期待的眼神里,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
连喻枝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随野身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随野没有回答,只是专心喝粥。
说真的,连喻枝真没有什么厨艺天赋。
虽然卖相还行,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也仅仅是能入口的程度。
他闭着眼煮,都比这强十万八千倍。
偏偏连喻枝本人还没什么自觉。
他甚至因为随野的沉默不语,有点失落,但又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失落。
本来是想靠这碗粥跟受伤的手,来缓和他跟随野之间的气氛。
但随野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叫他在失落之余,又生出了点挫败感。
如果现在连喻枝的狐狸耳朵冒出来,一定是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两边。
『为什么这么冷淡啊…』
『夸我一句不行吗?!』
连喻枝眼神里直勾勾的意思太明显,就算没有读心术,随野也能看得明白。
但他就是装作听不见,看不懂的模样,吃得七八分饱便放下碗,礼貌又疏离。
“谢谢,我吃饱了。”
说完,他站起身,越过连喻枝,步履稳健地朝外走去。
连喻枝目光灼灼地盯着随野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似乎要将合上的门给盯出个洞。
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他眉眼其实生得很锋利,但因为脸上经常挂着笑,说话也和风细雨的,就导致大家都以为他是温柔那一挂的。
但这会儿冷下脸,蹙起眉,那股子凶劲儿便活泛开来。
明明已经过了最初的疼痛,但连喻枝觉得包着绷带的手又开始钝痛。
可疼着疼着,笑容又重新回到连喻枝的脸上。
但这笑可跟“温柔”“和善”沾不上一点边儿。
他敛下眸,有点神经质地抠了一下手上的伤口,绷带被血染红的瞬间,喃喃自语:
“没关系…没关系,你总归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