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心性,争执总归不会太久。
晚间昏暗,案上烛火熄灭。
沐浴过后,夫妻二人躺在床上相互依偎。累了一日,女人很快安详睡去。
司徒风洞悉暗处,沉思片刻,心中设想明日可能将会发生的场景。
面对那帮文臣,肯定绰绰有余。不过……皇帝。
倒忘了,今日她入宫告了御状。
罢了。
既是一家人,便当是君臣有尊,受命而已。
……
身旁沈笑微沐浴后的花瓣清香还萦绕鼻尖,那气息熟悉又令他安心。
几度平稳呼吸,眼中浮现困意。司徒风眯着眼睛,小心将环抱脖颈的手移到腰间。
随后凑近,心安理得的面朝她闭上双眼。
—
翌日清晨。
男人身着玄色里衣,蹑手蹑脚起床。
盖上被角,忽然手上一温。司徒风低头,看见玉巧小手,心里美滋滋的,眼中亦划过丝暗爽。
正面清俊,男人挑眉忽然凑近,“要上早朝,拽我作甚?舍不得为夫——”
“嗯?”
床上,女人微微睁眼,“睡糊涂了……你快去吧……”
话音未落,沈笑微收拢被褥,蜷成一团面朝里侧,打个哈欠继续睡觉。
男人神情恍惚,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心中不忿。
才闭上眼,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窝在自己暖窝里,背后一阵扒拉引得她闷哼询问,“又怎么了?”
“这就睡了?”司徒风不信邪,再次问道。
“不然呢……”
整个床榻随男人猛坐下一晃,身侧被角一紧,似有什么东西压下,沈笑微下意识起身去看。
才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女人吞了吞口水,十分不理解道,“怎么还在——”
司徒风手指脸颊,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看懂他的意思后,沈笑微迷糊抬手将俊脸拉下。
一吻落下,男人面色缓和,心中仿佛被什么填满,“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去吧。”
司徒风瞥眼终于舍得走了。
目送人离开,沈笑微咂嘴,裹紧被褥,继续编织美梦。
朝堂之上,议事结束。
果不其然,有人出面拦下退朝,替王尚书站台。
“司徒风滥用职权,私下闯入官员府邸……请陛下严惩!”
王翊上前,一本正经指明他昨日所为,身后王尚书却一脸紧张,皱着脸一副无奈模样。
慕容肃眼底闪过丝担忧,看向身旁之人。
玉冠华发,神清气爽,司徒风面无表情,等人诉说完毕。
沈南启扫了眼群臣,看见玄衣便想起他那长姐,不免有些想笑。
轻咳两声,男人肃声问道:“司徒将军可有话要讲?”
玄衣上前一步,冷声道:“敢问王丞相,若公主走失下落不明,陛下将如何应对?”
没给人回答的机会,男人继续道,“换做陛下亦会如此!本王找人心切,你又何必出面抨击?”
“你……”老爷子上去半步,还要讲话,还未开口便被打断,“将军说的不错。此事出于有因,爱卿不必计较,退下吧。”
“众爱卿可有话要讲?”
……
退朝之后,慕容肃板着脸将他拉到一旁,终于是找到机会同他一叙。
“玄明,找你几次都不去府上坐坐,云迟还曾见你,我这个舅父的怕是请不动你喽!”
司徒风轻轻抿唇,似笑非笑,“最近军中事务繁多,昨日家眷出玩,忙的抽不出身来。”
老爷子点头,嘴角噙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理解!理解!走!去我府上坐坐,我有事嘱咐你。”
男人低眉,想要恭敬些结束话题。“舅父的意思侄儿明白,以后行事自会小心,不会再如此莽撞。”
“哎!不是此事,是你娘还留了封信。”
眼神有所波动,司徒风未曾思索,语气中有些期待:“给我的?”
面前慕容肃神情一顿,尴尬笑谈,“这个……你看过便知。”
……
泛黄纸页落在手中,二十年前的信纸残留至今。司徒风打开折页的信纸,那字迹柔软有力……
门口红杉木常青,霏雨斜针划空,夫君过得可好?
边塞战事凶险,你为人激进,可要时刻小心。
风儿还小,近来十分嗜睡很是乖巧,盼归。
——云凝。
读完信件,玄衣收起在袖中,神色染些柔意,并没有什么痛心疾首。
一切皆在慕容老侯爷猜想之中。
殿外,一阵清风刮过,树上绿叶沙沙作响。
太阳当空,乌云轻飘。
慕容肃回眸,抚须将信件找寻的过程,以及追查之中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男人神情松动,悲愤交加。
只听老爷子又忙解释,“你娘之死责在先帝,你与公主——”
司徒风神情恍惚,低眉间,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先帝是先帝,微儿与陛下幼时冷宫苟延残喘,没受过他半分恩情抚恤,舅父切勿多言。”
慕容肃哼笑几声,抚须时眼底尽是笑意,“瞧瞧你!这犟种脾气跟你爹一模一样,舅父话未讲完便急切护她。”
慕容肃摇头,感慨万千,“啧,太后她老人家放心不下,怕你拎不清。不想叫老夫告诉你真相!”
“如今看来,真是多余担心了,老夫就说,你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太后?她可告诉公主了?”司徒风眼神一变,眉头微蹙忽然上去追问。
“这个……舅父也不知。回京之后,公主可有与她老人家独处?或……去慈宁宫?”
慈宁宫!
男人眼前,浮现出沈笑微沉默疲惫的脸,低眉间,似乎不敢直面自己。
她……
思绪万千皆是红衣身影,司徒风忍不住忆起这段时间关于她,发生的所有事。
几度噩梦、寝食不安、目光总是紧随自己,似乎被什么包裹……
不想说便不说!本宫知道你心中也不好受。
……
玄衣沉浸在回忆中,直到一声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侄儿?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外头打雷,下了细雨。不若留侯府,等雨停再走?”
“不了。今日还有事处理,玄明先行告辞。”
司徒风撑伞,一路走回长公主府。
途经司徒王府,大街上,隐约可见墙内红杉树青姿摇曳。
难不成她……误会我吃药,如此生气皆因母亲死讯与先帝有瓜葛?
俊逸眉毛微蹙,握着伞兵的手愈发收紧。
前面忽然停脚,见人面色凝重,苍暮提起心来。
“王爷,您没事吧?”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