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央离开上书房后,去见了皇后。
告诉皇后自个儿要办画赛的事。
九公主听了,兴致勃勃也要参加。
原本对女学不以为意的她,才上了没几日课,便被彻底俘虏。
每次回宫都兴奋地告诉皇后,说女学的课程有意思极了。
不像宫中的太傅,一板一眼地上课,课程内容死板枯燥。
还时不时端着先生的架子,不厌其烦地叮咛她“身为公主的行止”。
令她厌烦透顶。
可在镇国夫人府,教的是依心做事。
首先要学做一个快乐的人。
她可以放肆地驰骋,自由地表达想法,还可以和同窗平等地品茗交谈。
耳边无人提醒她“公主”的身份。
她觉得自己终于能自由地呼吸,头一次有了活出自己的感受。
“母后,在镇国夫人府,我不是九公主,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姑娘,是一个可以躲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
皇后心酸不已。
瑙儿是公主,从小被教导得规行矩步,为了不影响公主的风仪,宁可少说话,亦不可说错话。
她今年十二岁,正该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前儿太妃却特意遣人提醒她。
说瑙儿是嫡公主,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万不可行差踏错,建议别再让她去镇国夫人上女学。
还拿出厚厚一叠适龄男子的画像,要她回去挑选。
皇后心事重重地回宫,几次欲言又止。
每次看到瑙儿一脸喜气地从镇国夫人府回宫,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可太妃那儿逼得急,她实在是两边为难。
今日宋谨央来了,没说几句话,她便找了个借口,把瑙儿忽悠了出去。
“阿姐,有件事想同您商量……”
“可是九公主的亲事?”
皇后佩服地看着她,无奈点了点头。
“太妃……日日……催着……”
“你是皇后,她是太妃!你怕她做甚?”
皇后尴尬地红了脸。
“毕竟曾对皇上有恩……”
“这么些年,你对她言听计从,也算还清了。怎么,还指着把瑙儿一起还出去?”
皇后脸色顿时一白。
宋谨央怒其不争地看着皇后。
“她是不是想把瑙儿指给承恩侯府?”
“……是二房次子……”
宋谨央勃然大怒。
侯夫人范氏的几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二房的个个纨绔无能。
亏太妃说得出口。
皇后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软了些,太容易感情用事。
明明她才是正宫皇后,却被先帝的小妾拿捏。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若再烦你,你直接拒见!”
皇后面色一僵,顺从地点了点头。
“瑙儿的幸福,维系在你和皇上的身上。你若不能替她挡风遮雨,她便是贵为公主,也无法平安喜乐。”
皇后一凛,顿时直起了腰杆。
话题一转,皇后提到十一皇子。
“皇上想将小十一将给阿姐,劳烦阿姐看顾着。”
皇后说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宋谨央拒绝。
宋谨央目光如沉水,定了定地看了会皇后。
“皇上,决定了?”
皇后压抑的目光里,露出点点兴奋,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想个办法,将他送过来,有我和宋黎在,亏不了他!”
“多谢阿姐!”
一切安排妥当,宋谨央便出了宫。
依旧是冯远送她。
落轿时,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东厂去寻人了!”
宋谨央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离宫而去。
直到登上马车,她才长出一口气。
回看向宫廷的方面,抿着唇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氏自从和钱氏商定后,两人借口找大夫替钱氏调理身子,一大早出了门去往庄子。
“媳妇,你那亲戚靠得住吗?”
“我祖父是她家的救命恩人,她欠着咱们家好些人命呢,绝对靠得住!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此人贪财!若想她办事麻利,只怕还得破费些银两。”
一提到银两,马氏迟疑了。
钱氏眸光一转,立刻说:“不过,凭咱们两家的交情,她肯定是愿意帮忙的。”
马氏咬了咬牙,宋谨央不好对付,要想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不做万全的准备只怕不行。
她拍了拍大腿,硬着头皮道:“给!”
只要能给宋度央添堵,趁她注意力转到别处去的时候,自己可以在大儿媳身上下功夫,早些拿回新宅给小儿子一家。
两人赶到庄子,从偏门溜进去找到钱氏的亲戚佟氏。
几人密谋许久。
“这事怕是不好办啊!太太也知道,这镇国夫人是何许人?那可是救过皇上命的人,同皇上有过命的交情。万一事情败露,可是要掉脑袋的。”
亲戚佟氏始终不肯点头。
马氏有些气馁,正想放弃时。
佟氏话锋一转。
“要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倒是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但……也得托人办事。”
马氏立刻欣喜地问是什么法子。
钱氏敲了敲她手臂,她后知后觉地“啊”的一声,从身边的荷包里掏出二十两纹银递了过去。
“这事,可得拜托你了。”
佟氏一把接过银子,二话不说塞进自己的荷包,眉眼带笑道。
“这事交给我,太太就放心吧。我认识庄上的厨娘,还是庄头的婆娘,胆子大着呢,往日没少干这事。
只需往膳食里略加些巴豆,把净房安排得远些……虽不会出人命,但贵圈最爱颜面,失了面子的仇,可都记镇国夫人身上。”
马氏立刻笑起来。
佟氏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着她的荷包。
钱氏明白过来,再次提醒马氏。
马氏暗啐了一口,无奈又掏出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面上带着笑,内里摘心摘肺地疼。
要不是为了新宅,她哪里舍得花这冤枉钱?
回去的路上,她抱怨了一路,骂了宋谨央一路。
钱氏恨恨地瞪她一眼。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佟氏拿人手短,又是个会办事的。
没几下便同那厨娘说定,在迎宾那日的膳食里,择一样下巴豆。
两人鬼鬼祟祟地凑一起说话,送出门时,恰巧撞见老管家的娘子。
她正背着竹篓,从地里回来。
待她默默走远后,两人在她身后啐了一口。
“她家男人吊死了!如今不过一个寡妇,全家还被贬到庄子上,没了依靠。竟还端着装着,以为还是以前那个人人追着、捧着的管家娘子?”
“俗语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她家男人当年可风光了,如今还不是一坯黄土?她还瞧不上咱们,我呸!”
邹氏视而不见地从佟氏她们身边走过。
这两人一凑到一起,准没好事!
这些年,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善勤恳的佃户。
她来了之后,谨慎地同她们保持距离。
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她回到家,媳妇便迎了出来,接过她手上的竹篓,笑道:“娘,回来啦,夫君刚回来,正好开饭!”
饭桌上,邹氏蹙着眉头看了一圈,没见到小儿子。
“怎么没见着小风?”
“娘,二弟下晌就出去了,只说别等他用膳,没说去哪儿。”
邹氏点点头,没再说话用起了膳。
膳后,几人坐着略聊几句,便打算散了。
邹氏刚想站起来回屋,在门上听差的大儿子突然说了句话。
“今儿真奇怪,大姑娘的婆婆带着个陌生妇人来庄子上找人。”
邹氏眉头一皱。
“谁?”
“王府大姑娘的婆婆,那个卫家!她家婆婆姓什么……噢,好像姓……马,没错,就是姓马。”
原先在王府的时候,他亲自接待过她,因此有些印象。
“她来干么?”
“好像听说是来走亲戚的!”
邹氏一想到回来时遇见的佟氏她们。
心里咯噔一下。
前几日听说夫人要在庄子上举办画赛,马氏来得这样巧,真的只是走亲戚这么简单吗?
大儿子以为她又瞎操心了,随意宽慰了几句。
邹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直接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