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王静默片刻,缓缓道:“闾光说,裴峥换回纳罕,至于库莫,他会用关押在灵城的客商和百姓来换。”
此话一出,众人怔住,这才反应过来,灵城还关押着柔然骑兵从榷场掳走的客商和百姓。
嵇勇道:“殿下,我们手中也有被俘虏的柔然骑兵,用他们换回不行吗?”
陆铣此时彻底冷静下来:“闾光应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嵇勇一僵:“这……”
闻远眉头紧锁,有些泄气,声音透着无限悲凉。
“这么说,我们只能将库莫交出去吗?”
珩王没回答,他想起这几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烦忧之事,道:“将我们的人换回来是当务之急,但还有一事,也是重中之重!此次柔然撕毁合谈,将原本不得创筑的岐、灵二城重新布防,又在城池四周垦地种田,大有常驻之势。若任由他们如此,云中七镇又不得安宁,与其到时被动应战,不如主动出击,让他们弃城,退回漠北。”
此言一出,尉琰立即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昨日三位将军还与末将说起,看闾光这样子,怕是要在岐城长久驻兵下去了,那我军在白狼山下的营垒一时半刻便无法撤掉。可榷场被毁,良田被焚,那么多将士阵亡,百姓惊惶不安,短期内实在不堪再战。可如今盟约已废,又添新仇,除非两军对阵,打出个高下,否则闾光绝不会轻易弃城而去!”
嵇勇双拳紧握,扬声道:“打就打,打仗我嵇勇就没怕过谁!”
陆铣劝道:“嵇将军,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动辄两军交战,遭殃的只有百姓啊。”
嵇勇道:“如若不然,焉能令其自退?”
闻远急于惩治库莫,不光为国事,还为私情,可珩王所言句句在理,他好歹是镇守云中七镇的将领,又世代簪缨,自然懂得如今珩王所提一事才最为要紧。
他道:“此次闾光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定会筹谋再战,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绝非易事……除非,他们有不得不退的理由。可这样的理由,只怕不易寻得。”
珩王抬眸,视线扫过几人,缓缓道:“如若这个理由是,岐城内有我们的内应呢?”
“这……”几人大为意外,顿时怔住。
尉琰沉思片刻,道:“殿下的意思是,让闾光以为岐城内有我们的内应……
珩王点头:“闾光与予修一向不睦,连带着纳罕与库莫也是水火不容,此次柔然阵前失利,损兵折将,柔然大汗必定追责,到时他们回去,定会极力将失利的责任推给对方。若我们离间纳罕和库莫,令其都以为对方是奸细,那他们只会不遗余力地攻击彼此,只要他们说辞不一,令闾光生疑,难以决断,那便好办了!”
“不错,”尉琰笑道,“闾光能对我们用离间计,我们自然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闾光其人,多疑少谋,刚愎自用,届时为了稳妥,他定会带兵退出岐城。”
陆铣也笑道:“兵不厌诈,让他们内乱,祸起萧墙,他们无暇自顾,便不会再侵扰北境。此计妙哉!”
闻远皱眉:“如此一来,库莫还是要被放回去,一想到他小人得志的模样,末将心有不甘。”
“是啊!”陆铣也是一脸憋屈。
嵇勇闻言,心中愤慨不已,要照他的意思,别管那么多,先把库莫打个半死再说,但他知道这只是意气用事,于大计不利,于是索性闭口,但满脸憋的通红,整个人气鼓鼓的。
尉琰思忖片刻,想到一事:“对了,斥候来报,说是予修已经到了岐城,想必是为此次闾光大败一事而来,只要纳罕回去禀报,说库莫就是奸细,泄露了岐城城防部署,那闾光一定不会轻饶,库莫必死。届时既能令闾光退兵,又能除去库莫,一举两得!”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严蒙点出关键:“话虽如此,可库莫是闾光的亲信,要让闾光相信库莫是我军奸细,这怎么可能?退一步说,即便闾光相信,可纳罕却是个极为谨慎之人,让他以为库莫背叛柔然,背叛闾光,这难度太大了吧!”
珩王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沉声道:“的确不易,不过也并非全然不可能……”他有意一顿,忽然看向青城,“阿青有何想法?”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对了,还有阿青这个谋士呢。
嵇勇听闻正是阿青及时拉住玥璃县主,才不至于让县主坠崖,还听闻此女箭术奇高,射杀了不少柔然骑兵,对她既敬佩又好奇,此时听到珩王发问,他率先附和道:“阿青姑娘谋略过人,想来必有妙计。”
自从得知玥璃被库莫为难,又被一路绑着来攻营,青城心中再难平静。她此时满心的念头就是让库莫付出代价,越快越好!刚才听了众人的对话,她心中对如何离间二人已有成算。
她道:“我愿尽力一试,不过还需各位将军配合。”
见青城未推辞,珩王欣然一笑,温声道:“我会派栾舟近身保护你,若有任何需要,你随时开口。”
“多谢珩王。”青城道。
接着珩王转向众人,表情肃然。
“诸将听令,从此刻起,阿青所言皆是本王的意思,营中所有人皆由她差遣,不得有误,违令者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怔住,但很快领命,对着青城齐声道:“末将但凭阿青姑娘调遣。”
话音刚落,帐外有士卒来报,说是纳罕已绝食两日,今日连水也不喝了,军医已去瞧过,除了虚弱些,暂无大碍。
陆铣面露讥讽,冷笑道:“这个纳罕,刚被我们抓到的时候,整日寻死,昨日开始终于不折腾了,又改绝食了,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啊!”
嵇勇道:“是啊,那么粗的拴马桩,直头愣脑就往上撞啊,果真是不要命的硬茬儿!”
闻远冷哼一声,道:“比起纳罕,库莫可是没气节多了,整日里不是装病,就是昏睡,三顿饭倒是一顿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