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言,你带熙禾走!”顾青淮心急如焚,声音中带着决然。
尽管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可他清楚,绝不能因为自己,让林熙禾再度深陷险境。
穆若言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林熙禾带着哭腔的反对声:“不要,青淮,我不跟着他。”
那语气里满是抗拒,就像穆若言是洪水猛兽。
穆若言心里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一阵低落涌上心头。
可他来不及沉浸在这份失落里,手中的软剑不停挥舞,依旧在敌群中拼命厮杀,还不时回头,替顾青淮清理身边的敌人。
顾青淮带着林熙禾,行动多有不便,打斗起来难免会束手束脚。
此刻现场一片混乱,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由于刺客们的目标是顾青淮,他始终没能成功带着林熙禾突出重围。
随着时间推移,黑衣人越来越少,可就在这时,又一阵箭雨毫无征兆地袭来。
这些刺客显然是急红了眼,全然不顾己方人员还在包围圈里,只顾一个劲儿地射出箭矢。
千钧一发之际,穆若言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了顾青淮和林熙禾面前。
他的身影在箭雨中显得格外高大,却又那么单薄。
几轮箭矢呼啸而过,与穆若言打斗的黑衣人纷纷中箭倒下。
只见他迅速朝着草丛追去,不一会儿,便传来几声惨叫,等他回来时,那些躲在暗处放箭的刺客已被尽数斩杀。
可当他回到两人身边时,却看到林熙禾焦急地捂住顾青淮的胳膊,声音哽咽得厉害:“青淮,别动,流了好多血。”
穆若言望着这一幕,心里酸涩、悲哀一股脑地涌上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脚步踉跄地往前走,走到距离两人一步之遥时,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林熙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愣了一瞬,手上捂住顾青淮伤口的动作也跟着一滞。
顾青淮感受到林熙禾的异样,强忍着疼痛,自己捂住受伤的手臂。
他大步走到穆若言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林熙禾也急忙跟了上去。
这才发现,穆若言的胳膊上中了两箭,胸口处也有一箭,只是箭杆被齐齐截断。
很明显,穆若言是为了行动方便,才忍痛将这些箭矢斩断 。
“他怎么样了?”林熙禾开口问道,声音不自觉地轻颤,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此刻的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穆若言,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
顾青淮缓缓抬头,天色暗沉如墨,他实在看不真切林熙禾的表情,只能如实答道:“这箭直逼心脏,不一定能活。”
听到这话,林熙禾的心猛地一紧,心跳瞬间慌乱起来。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与穆若言相处的画面,那些或愤怒、或无奈的过往,此刻竟莫名地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顾青淮见她愣愣地呆立在原地,心中一阵苦涩,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在意他?”
这疑问仿若一阵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林熙禾的脸上。
她的脸瞬间烧得通红,满心都是窘迫与羞愤。
“我恨他。”
林熙禾几乎是脱口而出,回答得斩钉截铁。
随后,她缓缓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顾青淮的目光,眼神中透着倔强与坚定,仿佛在向他,也向自己证明着什么。
“熙禾......”
顾青淮欲言又止,声音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林熙禾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一急,立刻又肯定地说道:“我不在意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她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顾青淮会误解。
顾青淮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先救人吧。”
“救他?”
林熙禾满脸诧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想让他死。”
顾青淮顿了顿,目光望向慕若言:“但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他死。”
林熙禾自然明白顾青淮的为人,他是端方君子,行事光明磊落,与穆若言那些不按常理出牌、手段不光明的做法截然不同。
林熙禾立刻开口应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那我们救活他,再杀了他。”
顾青淮看着林熙禾这副模样,心中苦涩蔓延,像是吞了一口黄莲,却又说不出滋味。
“对了,我身上有好多药,是来找你前,缝在衣服里的。”
林熙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顿时慌乱起来,双手在身上四处摸索。
随后,她小步跑回刚刚站立之地,俯身从地上拿起穆若言之前递给她的短刀。
她用短刀划破自己的衣衫,很快,她从衣衫里拿出用兽皮紧紧包裹着的一个个小药包和药丸。
她清楚地记得这些药粉和药丸的作用,毫不犹豫地拿出一颗保命的药丸。
可就在她刚拿起药丸,动作却突然戛然而止。
她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迅速将药丸窝在手心里,用小拇指悄悄按住,转而先去拿止血的药粉。
“你先止血,再救他,他要死了就死了吧。”
林熙禾一边打开药粉的包装,一边故作镇定地说道。
顾青淮瞧见她的小动作,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将自己受伤处的衣衫撕开,示意林熙禾上药。
“忍忍。”
林熙禾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撒药粉,一边轻声安慰着。
顾青淮看着这一幕,心里明白林熙禾是在乎自己的。
她那句“穆若言死了就死了”,让他感受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给顾青淮上好药后,林熙禾这才转过身,将剩下的药粉一点点均匀地洒在穆若言胸口与胳膊的箭矢周围。
那些伤口触目惊心,林熙禾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青淮,帮我掰开他的嘴,我喂他吃个药丸。”林熙禾说道。
她心里清楚,肯定不能在顾青淮面前,自己去扒开穆若言的嘴,毕竟顾青淮虽不是暴戾之人,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
顾青淮没有拒绝,俯下身捏着穆若言的脸,稍稍用力,迫使昏迷中的穆若言嘴巴张开。
林熙禾迅速将药丸投入进去,而后静静等待着药丸在他嘴里慢慢化开。
随即,顾青淮走到一旁,手指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响亮而悠长的口哨。
不一会儿,那两匹在混乱中跑掉的马便顺着声音,哒哒地跑了回来。
顾青淮从死去的黑衣人身上扯下衣服,熟练地撕成一条条布条。他将穆若言的身体扶正,用布条将他牢牢地绑在马背上,确保他不会掉落。
随后,他与林熙禾上马,朝着路过的最近村庄缓缓走去。
所幸,村上有一户行医的人家。
大夫仔细诊断后,面色凝重地表示,不能保证穆若言一定能活下来,但还是依照林熙禾的请求,认真地处理了穆若言与顾青淮的伤口。
三人挤在大夫家那间小小的房间里。穆若言脸色如纸般苍白,静静地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时有时无。
林熙禾和顾青淮则远远地坐在一张简陋的长凳上。
“熙禾,这次是我连累你来南诏受苦了。”
顾青淮说着,伸出手,想要揽住林熙禾的腰,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
林熙禾像在马上时一样,身子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片刻后,她才有些尴尬地不再躲避,任由顾青淮的手臂轻轻环住自己。
“你来,是为了帮我寻哥哥,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你了才是。”林熙禾微微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愧疚。
“知皓是你的哥哥,也是我的家人,寻找他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顾青淮说着,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林熙禾心中千头万绪,有许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青淮,你这么久被囚禁,是不是还和大皓朝廷有关?”
顾青淮没有否认,只是神色坚定地说:“回去,我会有办法的。”
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然被大皓朝廷舍弃,但他也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忠臣皆被如此陷害,致使奸臣当道,这个国家定然无法长久维系。
而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也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稳的。
“熙禾,你莫要担心这些。等我们回去,我就娶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