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人数还是偏多的,冗月和九阙两人忙活到了后半夜,才得以停歇,而翌日一早,整个妖界炸开了锅。
息相自刎于鲛人族的皇宫之中。
苍梧回来的时候,人似乎瞬间苍老了一半,他的脚步虚浮,眼神呆滞,手中捧着息相的甲胄和烈炎龙晶。
他将甲胄存放于妖族的皇冢之中后,又把烈炎龙晶交与九阙,而后便终日跪在息相的灵位前,一言不发,与往常的他有很大的分别,他似乎出去了一趟,像是被人夺了躯壳一般。
冗月问了乐桑才知道,为了给胥灵报仇,她要求苍梧一命抵一命,苍梧自是不肯,大吼大叫,甚至于要对乐桑动手,为了自己的族人,息相又实在是舍不得对至亲下手,便只有自刎于她的面前。
如此一来,冗月倒是颇为惊讶,他让息相带着苍梧去幼泽,就是给乐桑赔罪的,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息相会为了苍梧去死。
九阙用完了烈炎龙晶,妖界的佛陀杀确实立刻被解开了,只是这几日,妖界承受的太多,要想恢复如初,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他来到皇冢内,朝着息相的灵位前,行了个礼,而后才归还烈炎龙晶。
说实话,知道息相已死的消息,九阙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的,第一次觉得,生命格外的脆弱。
明明才见过几面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他还有很多账没和她算呢。
“九阙。”
苍梧突然间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伤心过度,他的声音里嘶哑感明显,听的干涩的很。
“何事?”
“二妹临死之前,托我给你传一句话。”
九阙沉默了片刻,不说话,静候苍梧的下文。
“她说,此生只为妖界活,所以与你立场不同,也做了许多让你反感的事,想和你道歉。”苍梧眨了眨眼睛,脑海里回忆起息相死亡的场景,心中仍旧悲痛万分,掏出一片鳞甲,“二妹看得出来,你是钟情于白矖上神的,所以,这龙鳞甲片,坚不可摧,也是疗伤圣药,她赠予你和白矖上神,也祝愿你们二人,琴瑟和鸣。”
九阙接过甲片,眼底里有些不忍,这块龙鳞甲他记得,原是镶嵌在息相盔甲之上的,而今她人已死,与其说是赠予他,不如说是希望青丘往后,对妖界关照一点。
因为,这个甲片,对于白矖的伤势,会有很大的帮助。
“往后我都在青丘,你有任何事,都可来寻我。”
苍梧仰头看向息相的灵位,晦涩的一笑:“好。”
回了青丘后,白矖和泽烨也听闻了妖界的遭遇,都唏嘘不已,泽烨感慨道:“而今的六界,才是真的不太平。”
冗月扫视了一圈众人,疑惑道:“阿曲呢?”
这个冗月,他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从来未曾见过他把一个人这么挂在嘴边的,泽烨道:“后日是青丘百年一次的云游会,开会大典自是需要些酒水,曲姑娘本就好这个,所以,早不早就跟着酒瓮去后山清点酒水去了。”
要说这云游会冗月倒是知道,无非就是让参加的人在短时间内游遍四海八方,斩杀邪祟获得记分,三天时间为限,斩杀邪祟最多者获胜,可他记得,每年的彩头,都是一件来自世间各处的神器,今年是已经有神兵利器出世了吗?
“今年是何宝物,出自何方?”
冗月在这世间活得是真久,泽烨好歹还闭关修炼了好几年,这家伙却一直在外奔波,说实话,当年他们这四个好友中,他倒是格外的心疼这块石头。
有时候,无止境的孤独比死还可怕,恰巧,冗月全身上下都是这种孤独。
“说来倒也惊奇,今年的神器,是来自于昆吾山的地下,也是在前些天才破土而出的一柄剑,名为劫火红莲。”
九阙和白矖面面相觑,昆吾山已经很久没有诞生过神器了,怎么才被侵袭过,居然还出了个神器。
世间出神器虽然罕见,但对于冗月而言,屡见不鲜,他也不想再细问下去,就随便寒暄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月光下,花二曲刚提着一壶酒准备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就看见不远处的白色身影,那背影,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分明是冗月。
“阿月!”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当她跑过去才知道,那人是寻了一处颇高的巨石打坐,所以,目下,即使花二曲再怎么喊他,他也不回话。
但是,冗月的不言语,丝毫没有给花二曲的沟通造成任何的障碍,她满不在乎的坐在他的身边,打开酒,飘香四溢的送到冗月的鼻下。
“阿月,你闻闻,这酒非常的香,但是呢,距离我酿的,还差着好大一截呢。”
酒香沁入心脾,却也没有让冗月有睁眼的迹象,花二曲知道他打坐练功的时候,是不喜搭话的,可是以往都会时不时的回她几句,虽然基本上都是让她去别的地方玩。
可这次不仅不说话,还立如磐石,花二曲估摸着,他应该是到了入定的阶段了。
她也没有这么去骚扰他,而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看看天看看地,看看他,安静了没一会,花二曲就受不了了,又开始和冗月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什么青丘藏酒的后山非常的大,什么酒瓮几万年来没有醉过,可今天被她一壶后雪就给撂倒了,什么偏山洞里的一户人家,媳妇一直不要孩子,狐狸婆婆急的直上火,尽是些家长里短,说个没完。
但神奇的是,晚风伴随着她的喋喋不休,居然给冗月的心里带来了不言而喻的宁静感,他安静的容颜上开始浮现了一点点的笑意。
喝完手里的酒,花二曲有些撑,她抱着膝盖,侧过脸去看冗月打坐的模样,如玉的面容透过月光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瑕疵,高挺的鼻梁下,唇瓣放松状态下是一种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知道,冗月长得眉眼如画,有时候冷的像那高高在上的月亮,可是轻轻笑起来的样子,恰似冰雪消融一般看的人心里也跟着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喝的多了,花二曲看着他发了好一会呆,而后由坐姿改为跪姿,缓慢的爬到他的面前。
带着酒气的香甜味溢满鼻尖,花二曲小声的问道:“阿月,你是睡着了吗?”
一句话丢出去,没有反应,花二曲又戳了戳他的胳膊,那人还是不动,是不是入了定的人是没有知觉的?
思及此处,花二曲的胆子莫名的大了起来,她盯着冗月俊美的容颜,持续的靠近,想亲一下他的脸颊,可他即使是坐着,也有点高,够不着的花二曲便主动往前挪。
色欲熏心的小丫头只顾着看冗月的脸,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支撑着身体的手掌,按着冗月的衣袖,眼下身体往前倾的时候,布料打滑,花二曲重心不稳的摔进了他的怀里。
本该落在脸颊上的吻,直接覆盖在了他的的唇角,吻落下的一瞬间,冗月放在膝盖上的手登时握紧了,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花二曲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俊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只是想知道,这么好看的脸,亲起来的感觉,是不是和蓝鳬姑姑不一样,但眼下似乎弄错了地方,她匆忙的退回脸,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好像,跟亲蓝鳬姑姑的时候真的不一样,她亲蓝鳬的时候,心跳没有这么快过。
下一刻,冗月陡然睁眼,脸色骤变,他别开头,一口鲜血咳了出来,花二曲懵了,她只是亲了一下他而已,怎么会吐血呢?她嘴巴上是有毒吗?
“阿月你怎么样?”花二曲担忧的拍着他的后背,“你还好吗?”
冗月顺了顺气,有些幽怨的转头看她,哪有姑娘家趁着人打坐入定的时候玩火的,他方才一时没控制住,神力乱窜冲撞,这才被伤到了,倘若他今晚不是打坐而是飞升,那这丫头的一吻,很可能会让他走火入魔。
一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一个吻就溃不成军,冗月也有点懊恼,他擦掉唇边的血,抬手欲敲击花二曲的额头。
“你真是……”
花二曲紧闭双眼,低头等教训,然而,冗月的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谁允许你随意轻薄男子的?嗯?”
“嗯?”花二曲睁大眼睛,疑惑的反问,“你不是说,这叫安慰吗?”
“……”
冗月倒是没有想过,挖个坑,这么快就埋到了自己,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反问道:“你是真的想安慰我吗?”
这下轮到花二曲语塞了,哪有什么安慰,她就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冗月活这么久,夸他容颜俊美无双的不在少数,可因为他俊美就上嘴的,这丫头是第一个。
不想再跟她纠结这个问题,冗月起身的时候,也顺手把她拉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后面几天会有云游会,应该很有意思,你到时候可以多玩玩。”
花二曲拍了拍身上为数不多的灰尘,仰起脸问道:“阿月,离怨宫还没有修好吗?”
“没有。”谈到这,冗月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天界吗?这么着急回去?”
“我是不喜欢天界,可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她的声音在夜晚中听起来,明明轻轻的,却让冗月整个人都顿住了,他低头看去,那透彻的红眸里所带的情感,不是假的,她不讨厌自己。
“为什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你不是一直喊着无聊吗?”
感觉其实她也说不上,只是每次看见他在一边看书或者打坐,明明很忙,却又对她的话有求必答的样子,就会觉得很安全,不论离怨宫有多大,她只要唤他,他一定会有回应。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般固执的模样,逗得冗月笑了出来,他问道:“那如果是你哥哥要你离我远点呢?”
“我不听他的。”
花二曲回答的铿锵有力,转眼间就把自己含辛茹苦的老哥哥给丢到了一边。
“那他要是非要你离我远点,也不让你跟我回天界呢?”
“那我就哭,就闹,就绝食。”
这些问题都很幼稚,花二曲的应对之策更是幼稚,可今夜他就想问问她的态度,问到现在,也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闪过一丝念头,冗月的眼神变得有些低沉,他喉头上下一动,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阿曲,你会讨厌我,然后生我的气吗?”
“不会的。”花二曲笑的漂亮,“阿月这么好,我不会生气的。”
冗月看着她愣神了好久,蓦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像是接受礼物一般接受了这个回答,便牵着人往前走。
“天色不早了,走,回去休息。”
花二曲乖乖的任他引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