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言，你……”
伍柳这次把目光落到了此刻眼睛没有聚焦，开始表现出一分焦虑的李穆衍身上。
她的魂体雾蒙蒙的，但不起眼的橙色，现在却很难让他忽略。
他原先一直只把李穆衍当特殊魂体关注，现在细想一下都是从外面来的人，为什么只有夏熠阳是纯魂体呢？
万澈也是外面来的，他也是纯魂体。
那牧言她……
但刚说出口，他就打住了，张了张嘴，又噎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问了。这种关键信息先确认后再说，不然抛出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你们管理局不会管黑市的情况么？”李穆衍没注意到他想要说出口的疑问，自顾自地接上话。
“管？啧，我们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他苦笑着摇摇头，顺势换回了刚才的话题：“那我解释一下黑市是怎么回事，再接着先把查到的事说完。”
“嗯，你继续说。”
李穆衍语调平稳，但似乎在思考什么，牙齿不自觉咬上了食指的关节。
“魂念多了总得有个交易的渠道吧，毕竟魂念间也不能像玩家那样有系统的交易行，魂念便自发形成了这么个交易机制场所。”
“管理局人手不够，去管也没法做到规则完善。只要黑市里不爆发太过分的情况，我们一般不会主动去揽事儿。”
“况且，你也知道那些魂念粉末是怎么来的，有些交易的物件还是玩家身份的魂念死亡后掉落的。真要去插手管理了，‘明面’的交易也会变少的，暗处隐藏的祸事只会更多。”
是的，‘骨灰’和‘遗物’的交换，怎么都不算是正经交易。
真要管起来，还能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换的？只怕是谁都不好过，更乱成一锅粥。
伍柳所说的管理局对黑市的态度，确实也有道理。
“再者，我们管理局一直觉得黑市的背后有几股说不明的势力在支撑，我们暂时也不想扰乱这种平衡。”
“势力？”李穆衍目光一滞，随后缓缓点点头，表示理解。
也是，游戏世界也是世界，有白就有黑。
既然有管理局这样的明面上‘官方势力’，那必然就有些以其他利益为趋势的势力。
倒也能想得通。
见李穆衍点头，伍柳缓了口气，换了腿架着，又继续讲。
“虽然管理局明面上不管，但黑市嘛，这种灰色地带也得有自己人观察，方便随时控制情况。”
“当时我们的人发现了鬼市里出现了屠杀，便及时上报了管理局，但当时鬼市附近并没有多的管理员，都只得从其他地图过去的。大多管理员没能冲进鬼市里面，只能在外面安置逃出来的普通魂念。”
他这时没忍住插了一句题外话：“昨日那位小曲姑娘，我听说就是不顾阻拦，强硬越过了他们，闯进黑市里的。现在看来是担心你们的安危，去找你们的。”
对面两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昨日的那名任务搭档，那天便前去做了支援。据他所说，他在晦明集的出口救下了一名白衣女子，但那女子受了很严重的惊吓。”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他让那女子跟他走，但那女子混着人群乱跑，一个没看住跑丢了。”
伍柳眉头锁起，语速变缓了几分：“那女子或许也是被骗进鬼市的，防备心太重了。见到我那搭档，害怕会再次被骗，管理局的名号也不好使，不管怎么说也不愿信任他了。”
“我那搭档当时第一个到的，彼时只有他一个管理员，分身乏术，自然没法抽身去找一个丢失的魂念。等到其他增援到了，鬼市里边的战斗也结束了，他才寻着那女子跑掉的路冲出去找人。”
顿了顿，伍柳抬眼观察了两眼李穆衍的脸色无明显异常，才继续说道。
“可惜，他去晚了一步，找到那女子的时候，她被一个红名魂念抓住了。他虽出手很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女子受得伤太重了，他还没来得及掏出魂念救她，结果人就在他怀里咽了气。”
说到这里，伍柳感觉嗓子好像有些痒，轻咳一声，缓和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李穆衍眼眸垂着，安静听着。
听到了伍柳的干咳，她也下意识地舌尖舔了舔干涩的上唇，开口问到：“那，你是怎么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呢？”
这句话问到了关键。那个模型的白衣Npc很普遍，满世界都是。
他们怎么就能确定那个死亡的白衣女子是晟江茶馆的那个小白呢？
李穆衍听得认真，伍柳的话她不敢错过一个细节，如果有一点破绽说不定都还有希望。
这个问题嘛……咂咂嘴，伍柳浅吸了一口凉气。
先前他就担心李穆衍的情绪不对，可她表情一直都淡淡的，还以为她全然接受了。
可现在看她正襟危坐的表情，伍柳又是一声叹气，才继续开口。
“至于怎么完全对上的……”
他说到这里，很没形象的摸向后脑勺，“是昨天有个任务，刚好在晟江。我想到祁九问的事情么，就也往晟江茶馆去看了一眼。”
“我那个搭档吧，想着那姑娘死在他面前，有点……不是滋味。就把她的魂念存起来了，放在背包里。”
“失去魂念的Npc在死亡后，身体会在出生点刷新。”这句话看起来和前面没什么关系，他又紧接着道，“我们管理员有权限，绿名的魂念残留在接近他原始的载体时，能够探测到。”
伍柳舌尖顶了顶下颚，眼皮耷拉了下来：“所以，我们在晟江茶馆的时候，感应到了。”
“还有一个就是，我搭档说那个女子死前，嘴里念叨着，‘我要找到她，我还没找到阿绿’。”
“就这两点吧，就算是基本确认了。”伍柳耸耸肩，扁着嘴角，“我这边知道后，就来告诉你了。”
事件的始末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李穆衍越听表情越冷，听到最后，甚至呼吸声都静得可怕。
说小白就在黑市里但她错过了，这件事本来就让人难以接受。
但现在又告诉，小白的身体早就回了晟江？
她微微张口，似乎是说得大声了会弄碎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晟江茶馆？她原来在那里。我前几日，前几日有去过晟江茶馆……”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顿下来，垂眸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那是了，既然她回到了晟江，那我应当早就见到过她了。”
是啊，那样的白衣女子模型太多了，光在茶馆那一处就有四五个。
她以前一眼看出小白不一样，是因为她是魂念啊。她会有不一样的动作，会有多样的神态和表情。
那时候的她才不是有着僵硬行走轨迹，没有多余表情的，由程序代码控制的普通Npc……
“那小白……是哪个？后山的那个？坐在凳子上喝茶那个？”她抿着嘴，像是提着一口气，又像是咬着牙追问道。
伍柳先是对‘小白’这个名字一愣，然后意识到这是在说那个白衣姑娘，回应道：“是河边台阶角落里站着的那个。”
李穆衍闭上眼，再睁眼时，却显得异常疲惫。
那天带着夏熠阳去晟江的那天，她们俩在河边聊天，她正巧偏头就看到了一个白衣姑娘。
因为周围没有别的Npc，位置比较突出，她甚至还多看了几秒，但是发现Npc没有任何动作，便收回了目光。
但是她还想着找寻小白的下落，却没想到。
原来，找了这么久，人一直在那里，就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