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白云山,沙河巴图鲁朵朵尔把座下五子都叫来,与他们商量道:“近来白元、晋王两派四处征战,几乎要打到我门下来了,该做防备还是该主动出击呢?”
妥木儿道:“我以为防备就好,那些多山多岭的荒地,我们抢它做什么。”
兀珠子附和道:“正是,我们沙河坐拥七州之地,原隰宽平、沃野万里、物阜民丰,何苦劳师动众去争抢那些不毛之地呢。”
查托道:“怕就怕他们对沙河起什么歹心思,不得不防啊。”
户户鲁道:“我们虽有七州丰沃之地,但在防守上却有些难度,只要攻破了防线便可大举挺进,很难抵挡啊。”
伦硕道:“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要阵法有阵法、要弟子有弟子,要战力有战力,防线岂是他想破就能破的。”
朵朵儿见五子争论得激烈,但其心思却是一致的,那就是宜防不宜攻,只是看着大片疆域被他人平白占去了,不免心里痒痒,但又不想与人动干戈,因此到底要不要趟这趟浑水,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叫他们来,听听他们的看法。朵朵尔道:“你们的想法我都知道了,别的地方倒还好说,只是北境和东山那片地方不得不取啊。若是被白元或是黑刹取了,两面夹击,我们定然首尾不能相顾。”
五子面面相觑,心道:“若他想攻,你占不占他都是两面夹击,都会让你首尾不得相顾,战到今日,地盘已所剩无几了,想必你是眼里馋、心里慌而脚下无力,只想挑些没人要的地方下手,既得了好处又不至引人瞩目,惹下麻烦。”但众家又不能驳他面子,纷纷附和道:“善!”
终于,朵朵尔一拍案头,下定了决心,说道:“那就取了它!”又柔声对妥木儿道:“劳烦你去北境那里走走,能取便取之,不能取就加强那里的固防。”又对伦硕道:“劳烦你向南去,务必拿下东山。”二人领了命,出去了。
朵朵尔又对兀珠子道:“烦你带些弟子向西北去,在妥木儿后方拱卫,危急时也好做个帮手。”又对查托道:“烦你到东南去,一面防着黑刹,一面关注着伦硕的动向,等他不济时全力帮他。”
户户鲁等着他点自己的名字,没想到他摆摆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各自行事,我在此处等你们的消息。”
走走停停,两天后,妥木儿带着弟子越过边境,到达北境。越往前走,他越小心,恐怕一脚不慎,迈进了晋王派的辖域。有时就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容易撞见什么。往前行进了没一会儿就遭遇了一股晋王弟子。迎面挡住他们去路,见他们人多势众又不敢冒进,便远远喝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妥木儿好言好语回道:“我们是沙河的,欲从此处借道前行,不知你们是哪个宗门上的?”
听说是沙河门人,晋王弟子不敢怠慢,一面差人去报告师父,一面拖住对方道:“我是晋王派山阳老人座下的弟子,奉命在此防守的。”
妥木儿道:“不知此地何时归在你门下了?”
那弟子道:“我们前两日才到。”
妥木儿问道:“可否借道过去?”
那弟子道:“事关重大,我不敢擅断,须向师父禀报,才能回你。”
妥木儿道:“那烦请小哥速去报过,我们有紧急事要处理。”
那弟子看他言辞怯懦,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便有些不耐烦地道:“你紧急又不是我紧急,催我做什么。”
妥木儿左右的弟子见他如此无礼,已有些按捺不住了,捏了捏拳头,一股彻骨的寒意弥漫开来,周边的草木都开始挂上一层霜凌。
晋王弟子打了个冷战,知道自己闯了祸,但仍硬着头皮,带着一众弟子运转起真气。
妥木儿赶紧按住自家弟子,又上前劝道:“不必动手,不必动手。”
“正是,何必动手?”一个声音从天而降,看看来人,正是山阳老人。一面落下来,压在自己弟子前面,一面拱拱手,道:“晋王座下山阳老人,请问尊号。”却暗地里运起真气,把那股寒意击退,一时冰霜退化,草木重现翠绿之色。
妥木儿还礼道:“沙河巴图鲁座下妥木儿,失礼失礼。”
山阳老人听到妥木儿的名号,很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容貌猥琐、行为怯懦的家伙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沙河七子之一。于是不敢怠慢,赶紧和颜悦色道:“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妥木儿,失敬失敬。”又问道:“今日怎么造访弊处?”
妥木儿道:“我们奉命前来查防,有叛逆之徒向北境跑去了,一路追赶至此,没想到竟犯了贵派禁地。”
山阳老人道:“哦?还有这等事!”看了一眼弟子,问道:“可见有人从此处过去?”弟子回道:“没有!”山阳老人又问:“确定吗?”弟子道:“我等每日盯守于此,莫说是人,就是飞虫都不曾放进来。”山阳老人向妥木儿拱手笑道:“阁下也听见了,这里并不曾有生人经过,想必他向别处去了,又或许逃出境外,向霍卢国去了,恕我等爱莫能助了。”
妥木儿犹豫了片刻,知道今日是过不去了,便说道:“既然如此,便不多叨扰了,还是到别处问问吧。”说完,带着弟子又撤回了沙河境内。身边弟子有些不甘心,问道:“我们就这么回去吗?”
妥木儿却眼神却忽然变得凌厉,恶语斥道:“回什么回,找个地方驻扎下,伺机而动。”
不多时,兀珠子带着弟子赶到,本以为会赶上一场精彩的争斗,没想到这么快便与他汇合了。
兀珠子笑道:“怎么在这里住下了?”
妥木儿道:“已被人抢了去了,又不能就此打道回府,且在这里住一住吧。”
兀珠子道:“我就说不可劳师动众,他偏是不听,平日里做事优柔寡断,这时候倒打起精神来了。凡事要是轮到他,黄花菜都凉了。”
妥木儿道:“他要怎样就怎样,不触霉头他怎么知道行止呢?”又问兀珠子:“怎么又把你支使来?”
兀珠子道:“你还不了解他?向来是投石问路,拍着大腿做决定,这是把你派出来又觉得不稳当,才把我又派出来接应你。”
妥木儿道:“莫不是对我有所猜忌?”
兀珠子道:“那倒不会,他断不是有那心思的,若真是有,他也知你我的关系,怎么会再把我派出来。”突然想起来又补充道:“他也并非派了我一个,还将查托派到了东山,去接应伦硕了。”
听他这么说,妥木儿才放了心,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安心在这里待上几日吧,不然回去又要遭一通奚落指点。”
将妥木儿打发走后,山阳老人仍是不放心,嘱咐弟子道:“他们恐怕不是找人,而是要占地,一定要严防死守,莫让他过去了。”弟子应着,又禀道:“已打探清楚了,西面旧时是兀良哈和弘吉喇两个部落,前些日子被乌兰宗广成子请来几个人给占下了,据说修为极高,我们是否要去试探试探?”
山阳道:“还是智取为上,多布置些无心,免得要大费周章。”弟子领命,点几人,去布置了。
伦硕领着弟子一路向南,两天后到了边境处,打发几名弟子作先锋,前途打探情况。沙河南端与拉瓦深沟间有条隆起带,再往西行三百里,就进了黑刹势力范围,过了拉瓦深沟便是白元的地界,中间这不大不小的三角地属于三不管的权力空白区,三方掣肘之下,都不敢贸然挺进,因此小门派如杂草般在野蛮生长,轮番登场。此前实力最强的当属东山派,宗主北堂春,其门主乃是前朝世袭的藩镇节度使,传到他手里时,已没了多少生气,但声名尚在,白元四处征战时,他便卧进东山躲了起来,待天下局势初定,他才借着往日的威风招来了旧臣,拉起了幡子,成立了东山派,其履历与黄岐山人有些相似,只是较晋王派落魄的多。
他在此处作威作福了几十年,周边百姓都迫于他的淫威,逃的逃、亡的亡,实在逃亡不掉的,便将子嗣投在他门下,也好找个庇佑。如此一来,他虽实力不强,却聚集了数千名弟子,但也只是表面光鲜,实质只是一盘散沙。由于他实力不济,又疏于管理,此地并非只他一家,还有些是皇族旧臣,有些是不屑于投身于几大派系之下的,虽然个人修为不低,但由于功利心不强,表面上并不似他那般威风,只是一人领几个弟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神仙日子。两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原本杂乱却又安定的局面,终结了北堂春的春天,摧毁了他建立自己小朝廷的梦想,让正义和公平重回这隅土地。
这两个人一个叫伯舍、一个叫季布,乃是一对同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