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马车在琳琅阁门口停了一会,唐砚去帮谢知行取来一只锦盒。
锦盒很大,足有一尺宽长,瞧着装了不少东西。
纪棠扫了一眼,谢知行没打开,她也没多问。
待回到惊澜院,纪棠鼓足勇气带谢知行去了侧屋。
“少夫人……”察觉到纪棠要做什么,茹娘和木樨有些担忧。
“没事,你们出去吧。”纪棠挥手让她们退下。
两人见她主意已定,只得关上门走了。
纪棠绕过屏风走到桌案前,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所有柜子抽屉,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谢知行眼前。
“这些是……”谢知行看的皱起眉头。
“绒花,都是做绒花的工具和材料。”纪棠拿了几样出来,告诉谢知行它们的作用。
“所以阿棠会做绒花,可为何要瞒着我呢?”谢知行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迷惑不解。
纪棠抿唇道:“因为我不是做着玩,而是拿出府售卖了。”
谢知行闻言拿起一朵成品绒花细瞧,“以阿棠的手艺,所做绒花定然很受欢迎。”
“你不生气?”纪棠讶异。
谢知行不解,“我为何要生气?”
纪棠道:“世家大族看重体面,若传出娶了个绒花匠人做少夫人,定会叫人笑话。”
“为何?”谢知行反问。
“因为很不体面。”纪棠捏紧了手。
谢知行笑了,“今日我带阿棠去了琼玖阁,阿棠得知了我是东家之一,会觉得不体面吗?”
纪棠摇头,“自是不会。”
“那既如此,你做绒花与我做生意又有何不同?不都是为了赚银子吗?”谢知行说的理所当然,反倒叫纪棠语塞。
“可是……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啊。”纪棠愣愣地看着谢知行。
谢知行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波澜,从容自若的告诉她,“东临律法有定,女子也可营商做工,何人敢笑话?”
“若非说不同,便是女子生来比男子柔弱,更需呵护照顾。”
纪棠听的心头震颤,没想到谢知行竟是这般想的。
她心中不敢示人的隐秘,在他眼里稀松平常,没有半分不妥。
“你当真……不在意吗?”纪棠小心确问。
“怎会不在意。”谢知行扬眉,“有个会做绒花的夫人,我很骄傲。”
听到前一句,纪棠心都凉了,可听到后一句,她又立时欢欣雀跃起来。
“只是……”谢知行看着手中绒花,觉着有些不对。
怎么这么眼熟?
猛然想起什么,谢知行拉着纪棠回到主屋,打开方才从琳琅阁取回来的锦盒,拿出里面的绒花对比。
一模一样的手艺!
“这不是我前两日刚做好的绒花吗?怎会在你这里?”纪棠也认出了那盒绒花。
谢知行的目光从绒花上移开,定格到纪棠脸上,“你做的绒花在何处售卖?”
“琳琅阁。”纪棠如实道。
做绒花的秘密都告诉他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怎么运出府的?”谢知行又问。
纪棠轻声道:“江采音。”
“你与她早便相识!”谢知行明白过来,语气笃定。
“是……”纪棠承认,一五一十都与谢知行说了。
谢知行听完惊震,没想到纪棠心思竟如此缜密,计划的如此周全。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与江采音往来,他却没有任何起疑。
甚至江采音还是方氏请来的,养容的花费也是方氏所出,而江采音光明正大的赚着侯府的银子,却偷偷摸摸帮纪棠办着事。
这两姐妹,瞒天过海将他们诓的团团转。
“阿棠好生厉害。”谢知行由衷敬赞。
纪棠亏心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这事儿也跟采音没关系,她都是为了帮我,你别怪她。”
“我岂是那般不讲理之人,阿棠放心。”谢知行看着锦盒里的绒花,拧眉苦恼,“其实,我也还有件事要与阿棠说。”
“何事?”纪棠翘首望着他。
将心中藏着的事都说出来,纪棠觉得轻松许多。
“我怕我说出来阿棠会气恼。”谢知行心有顾虑。
纪棠宽容大度道:“怎会,夫君都不恼我,我又怎会恼夫君。”
“当真?”谢知行心怀惴惴。
“当真。”见他如此慎重,纪棠都开始好奇是什么事了。
谢知行倒了杯茶,喝下后缓声开口:“阿棠可知,琳琅阁的东家是谁?”
“不知。”纪棠不明白他提这做何。
谢知行视死如归道:“是我。”
“嗯?什么是你?”纪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知行硬着头皮重复,“琳琅阁的东家,是我。”
纪棠怔愕,愣了半晌才喃声道:“你是琳琅阁的东家,我是琳琅阁的绒花匠人,所以我是在给你做工?”
“是。”谢知行头皮发麻。
“前些日子说我若再违期,便要降我两成工钱的人是你?”
“是。”
“这套十二花神的绒花,也是你加定的?”
“是……”谢知行越说心越慌。
纪棠抿唇不说话了。
“阿棠,我不知是你。”谢知行握住纪棠的手。
纪棠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绪复杂难言。
瞒来瞒去,她日日躲在侧屋是为他做工。
纪棠觉得,老天真是太会捉弄人了。
“阿棠,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催你工期了。”谢知行讨好求饶。
他也没想到,曾经斥责的绒花大师,竟是他夫人。而纪棠之所以耽误工期,也是因为他。
纪棠不语,面色凝沉难辨。
“也永远不会降你工钱。”谢知行又道。
纪棠还是不说话。
谢知行有些慌了,拿出最大诚意,“往后琳琅阁赚的钱都归你。”
“当真?”纪棠终于理他了。
谢知行咬牙点头,“只要阿棠不生气就行。”
“琳琅阁一年赚多少银子?”纪棠开始盘问。
谢知行老实交代,“约摸三十万两。”
这么多!
纪棠眼睛一亮,谢知行又补了一句,“琳琅阁是我与太子殿下共同所开,他也分占一半。”
一半也很多了。
纪棠很满意,瞥向桌上的绒花道:“看在它的份上,原谅你了。”
虽说这绒花是她自己做的,但谢知行事先并不知情,却心中惦记着她,一心想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不论如何,这份情意是真的。
两人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把话说开后没有彼此气恼,反而因更了解彼此而愈加亲密。
最后,两人约定好,暂且瞒着定北侯和方氏他们,一切都同以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