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荒草萋萋的官道上逐渐停歇,徐长歌望着眼前的渡林城,眉头紧锁。城门紧闭,厚重的铜锁泛着冷光,城墙上的守卫来回穿梭,如临大敌。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吹起他的衣袂,也勾起了那段狼狈不堪的记忆。
上次来到渡林城,被那剑客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逃窜。
每每想到那神秘剑客就让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秦风,同样是剑道高手,只是不知秦风面对那人又当如何。
付海在一旁瞪大眼睛,瞧着眼前紧闭的城门,满脸写着好奇与惊叹,扯着嗓子在徐长歌身旁嚷嚷道:“大人,这就是渡林城啊?我还是头一次来,可看这架势,他们是准备和镜宗那边誓死一战了。”
徐长歌闻言,神色一凛,锐利的目光斜向付海,低声斥道:“休得胡言!莫要妄加揣测,扰乱军心。”
他心里清楚,付海这嗓门一喊,周遭城墙上的守卫怕是都听得真切,这般言论极易激化矛盾。
果不其然,付海那番冒失言论仿若一颗重磅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在城墙上激起千层浪。守卫们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原本整齐划一、昂首挺胸的站姿,此刻变得紧绷僵硬,肌肉因紧张而微微隆起。他们的手,如同条件反射一般,齐刷刷地按向腰间兵器,刀柄被攥得紧紧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道道冰冷刺骨、不善至极的目光,仿若带毒的利箭,“嗖”地一下全部射向付海。那目光中,是被言语冒犯后的愤怒。
一时间,气氛仿佛被寒冬的冰窖瞬间笼罩,降至冰点。每一丝空气都仿佛被冻住,变得凝重而压抑。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好似只要有一点细微的火星,就能瞬间引爆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让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城楼上一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守卫队长,双手撑在城垛上,向前探出身子,扯着嗓子高声质问道:“你们二人究竟是何人?听这小子刚才所言,莫不是镜宗派来的奸细?从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我们不客气!”他的声音粗犷且洪亮,在城门前的空地上来回激荡,震得人耳鼓生疼。
在他身后,一众守卫纷纷附和道:“对,说清楚!”
“不说就别想进城!”
徐长歌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令牌质地温润,其上雕刻的纹路繁复精美,在日光下闪烁着独特光泽。令牌中央,“禹王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乃是禹王特使,奉三公子之命,前来与渡林城城主商讨要事 。”徐长歌声音清朗,字字掷地有声,传遍周遭。他微微扬起手,让令牌在众人眼前清晰呈现。
禹王已死,膝下三子只有三公子逃到了赤昭安城,其余二位公子都被他们擒下。所以眼下只有报三公子之名才能骗过他们。
城墙上的守卫们见状,神色骤变,交头接耳一番。那原本按在兵器上的手,也悄然松开。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守卫队长,此刻脸上满是犹豫之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敬畏。
“还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城主。”守卫队长的声音少了几分之前的强硬,说完便匆匆下了城楼。
付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凑近徐长歌,小声嘀咕:“大人,你看这群人的样子真是。”
徐长歌低声说道:“王爷虽然已经身故,但是三公子仍然在外面,三公子临走时,特意嘱托于我。”
付海一脸懵懂,下意识地点点头,心中却暗忖:“我管他呢,只要跟好特使大人,以后无论是谁掌权,我定能平步青云。”这么一想,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徐长歌似是察觉到付海的走神,目光如炬,直直看向他,严肃说道:“付海,此行任务艰巨,关乎三公子大业,也关系到无数百姓的安危。你我万不可掉以轻心。”
付海猛地回过神,脸上笑容一僵,随即立正站好,挺直腰杆,双手抱拳,大声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紧紧跟随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声音斩钉截铁,仿佛要用这股气势证明自己的决心。
徐长歌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些许,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许说道:“记住你说的话。接下来,我们在渡林城行事要格外小心。这城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盯着,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付海咽了咽口水,用力点头,眼神中满是紧张与兴奋。却没看到徐长歌转过头时嘴角那一抹笑意。
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一阵沉稳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位身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身后簇拥着一群侍卫与幕僚。此人正是渡林城城主陈让,他目光敏锐,一眼便落在徐长歌手中令牌上,随即拱手行礼,脸上堆满笑容说道:“不知特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徐长歌还礼,微笑道:“城主客气了。此次前来,受三公子所托,是有要事相商,关乎这渡林城的安危。”
陈让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特使快请进城,我们到城主府详谈。”
徐长歌与付海跟随陈让踏入城中。付海边走边东张西望,心中暗暗惊叹渡林城的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谈笑声交织一片。但他也察觉到,在这繁华表象之下,似乎暗藏着一丝紧张与不安。
进入城主府,分宾主落座后,陈让屏退左右,神色凝重道:“特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还望直言。”
徐长歌还礼,沉声道:“陈大人,如今禹州大局已定,可唯独只剩下您这渡林城,尚未落入镜宗之手。依我之见,镜宗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野心勃勃,妄图吞并整个禹州,渡林城危在旦夕,恐怕不日便会兵临城下 。”
陈让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便强装镇定,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说道:“唉,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镜宗如今势力庞大,我们即便全力抵抗,胜算又能有几何?”
徐长歌老神在在的说道:“陈大人,胜负之数,不在一时强弱。镜宗虽强,行的是复仇之名,而城中百姓已经在此生活多年,落地生根。他们为守护家园,定会全力以赴。我此番前来,就是奉三公子之命,助大人一臂之力。”
陈让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却又很快被忧虑取代,长叹一声说道:“话虽如此,可镜宗实力摆在那儿,麾下能人辈出,听闻他们宗主一击,便把隆城城门打的稀碎。我怕即便百姓众志成城,我们也难以抵挡。”
徐长歌嘴角抽了抽,胡编乱造起来说道:“大人莫要长他人志气。三公子早已布局,已暗中召集了不少能人义士,不日便会赶来。这些人虽身份各异,但个个身怀绝技,定能为渡林城添一份助力。再者,我们可利用渡林城的地形优势。城中街巷曲折,利于设伏,只要部署得当,便能让镜宗的大军陷入困境。”
陈让踱步至窗前,望着城中灯火,喃喃道:“可城中百姓……一旦开战,战火纷飞,他们首当其冲。”
徐长歌走到陈让身旁说道:“大人宅心仁厚,心系百姓,令人钦佩。我们可以提前疏散城中老弱妇孺,将他们安置到安全之地。”
陈让转过身,紧紧握住徐长歌的手,动容道:“特使所言极是,多谢特使良言!”
徐长歌用力点头:“大人放心,我这就修书一封,飞鸽传书给三公子禀明此地情况,让三公子尽快安排人手过来!”
言罢,他立刻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展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笔锋如龙蛇游走,将渡林城面临的严峻局势、与陈让商议的应对策略,详尽地写于纸上。
陈让在一旁焦急地踱步,时不时望向徐长歌,眼中满是期待。待徐长歌搁笔,他立刻上前,接过信件,快速浏览一遍,微微点头道:“特使,此信条理清晰,将关键之事都交代明白了。只是不知三公子收到信后,多久能派来援兵?”
徐长歌沉思片刻,说道:“三公子向来雷厉风行,且对渡林城的安危极为重视。若一切顺利,快则三到五日,慢则七八日,援兵便能抵达。”
陈让眉头紧皱,忧虑道:“只是这几日,怕是镜宗就要有所行动了。我们城中兵力空虚,城防虽在加紧布置,但要想短时间内固若金汤,谈何容易。”
徐长歌神色镇定,安慰道:“大人莫急。如果镜宗来犯,我自有办法退敌拖延时日。”
陈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赞叹道:“特使果然有勇有谋。就依特使所言。”
徐长歌微微一笑,说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时间紧迫,大人,我们这就去城防处看看,继续完善布置。”
两人并肩走出城主府,朝着城防处走去。
付海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后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徐长歌的背影,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只见他嘴巴微微张开,喃喃自语道:“啊,特使大人这背影,简直了!怎么如此伟岸呢?感觉就跟那高耸入云的大山似的,看着就让人心安。”
他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地伸手比划着,试图丈量徐长歌的伟岸程度。走着走着,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可他却丝毫不在意,立马稳住身形,继续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嘟囔道:“特使大人就是不一样,连走路都带风,这气度,这风范,啧啧啧,我以后要是能有大人一半厉害,那不得横着走啊!”
陈让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付海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说道:“特使大人这随从倒是很有意思啊!”
徐长歌倒是习以为常,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乡野小镇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让陈大人见笑了。”
三人继续前行,很快来到城防处。这里一片忙碌景象,士兵们正搬运着石块、木料,加固城墙。徐长歌观察一番后,指着城墙一处说道:“陈大人,此处地势较低,是防御的薄弱点,需多安置些弓弩手,再堆放些拒马,延缓敌军进攻速度。”
陈让点头称是,立刻吩咐手下照办。
付海在一旁听着,眼睛滴溜溜转,突然一拍脑袋,大声说:“大人,我有个主意!我们在这城墙根儿挖些陷阱,里面插上尖刺,等镜宗那些家伙来了,一脚踩进去,那不得疼得他们嗷嗷叫!”
徐长歌和陈让一愣,随即相视大笑。
陈让笑着说道:“小兄弟,想法倒是新奇。不过陷阱之事,我们已有安排,只是位置不在此处。”
付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没想到大人早想到了。”
徐长歌拍了拍付海肩膀,笑道:“有想法是好事,以后多动动脑子。”说完,又继续和陈让商讨城防细节。
在月光的笼罩下,城防处的忙碌依旧如火如荼。徐长歌与陈让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各个防御工事之间,反复核查每一处细节。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士兵匆忙跑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汇报:“城主,赵勋校尉派人回来了!”
陈让忙说道:“快,带他过来!”
不一会儿,一名浑身沾满尘土的士兵被带到跟前。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汗水,急切说道:“启禀城主,赵虎校尉让我告知,镜宗大部队已在十里外扎营,人数约有数万,且携带有攻城器械!”
徐长歌闻言,神色一凛,说道:“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陈让看向徐长歌,问道:“特使,你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徐长歌沉思片刻,说道:“陈大人,需尽快把刚刚所说的布防加强一些。”
陈让点头,迅速下令安排。付海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主动请缨道:“大人,我也想出一份力!”
徐长歌不由的感觉好笑说道:“你留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明日疏散百姓,你负责维持秩序,确保所有人安全撤离。这关系到城中无数人的性命,容不得半点马虎!”
付海虽有些失落,但还是重重地点头道:“是,大人!我一定办好!”
一夜无眠,渡林城在紧张的备战氛围中迎来了黎明。城墙上,士兵们严阵以待,弓弩手各就各位,滚木礌石摆放整齐。
城外,镜宗大军却出奇的安静,丝毫没有攻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