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将玉佩交还到李太后手上,行礼告退。
回到家,她便叫人通知父兄,可以准备起来了。
傅元舟见状劝她:“不如再等一等,到明国主动给吴家翻案,也让外祖家高兴高兴。”
“我先前也这么想,”茵茵叹了口气,“可后来想想,人都没了,能知道什么,翻案以后,安的是活人的心。”
“到时候将灵位迎进去,就算声势再浩大,难道还比自家人祭拜更诚心?”
“不如先完成了母亲的遗愿,他们明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瞧着便没意思得很。”
楚父和楚赟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他们低调前往了吴家旧宅。
茵茵早前在太后宫中所说,将玉珏拿出去供奉的话并不是幌子。
所以楚家这边才将玉珏取回来,李夫人处就接到了消息,她又赶紧把事情告知宫中。
故而在楚家几人准备就绪后,吴家旧宅门外又迎来了一辆青蓬马车。
“老爷,”管事从外头进来,“外头来了一位夫人要进来祭拜,说这是信物。”
管事捧上来的,正是那日茵茵在太后宫中见过的玉珏。
“去引进来吧,”茵茵等管事走了,才道,“是宫中李太后来了。”
一家子也没出门去迎接,而是继续做手上的事。
李太后既然没有展露身份,他们便也继续装傻,反正李太后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李太后本就是轻装简行而来,身边只跟了一个伺候她的嬷嬷。两人由管事引着进来,却渐渐地,走到了管事的前头。
李太后进到屋里,还没同他们说话,就先看见了供桌上的灵位,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她身边的嬷嬷以小姐称她,低声劝慰。
楚家人一言不发,不过茵茵亲手递了一炷香给她:“您今日出来,想必是为此事。”
李太后颤抖着手从她手中接过香,跪在了蒲团上。
茵茵几人沉默着将自己手里的香插进香炉,并没去管李太后是否诚心。
等李太后做完这些,她转过头,略过楚父和楚赟,只在傅元舟和茵茵面上逡巡一瞬,还没等说什么,茵茵就走到了她跟前。
“有劳您今日前来。”
李太后有些怅惘的开口:“这怎么能说有劳,这当是为人子女的本分。”
见茵茵低头没回话,她邀请道:“已是多年不曾踏足旧地,王妃不如同我一道走走?”
茵茵想了想,点头应允,只带上轻云同她出门。
李太后对这宅子既熟悉又陌生,但带着茵茵转转,还是不成问题。
行到一处桃树下,见桃红已谢,她突然伸出手去摩挲着树干:“没想到这棵树还在。”
她似是说给茵茵,又好像是说给自己:“我幼时贪嘴,便想在家里种一棵桃树,好说歹说劝了爹娘同意,才兴冲冲的拉了姐姐一道去选树。”
“大哥知道后,过来凑热闹,说选一棵大些的,春日赏花,也是一处景致。姐姐说我贪嘴,还是选没那么高大,但果子香甜可口的。”
“最后我取两人建议,挑中了这棵中不溜的。它果子好吃,春日里还能剪枝插瓶。”
“但这果子也没吃两回,家里便出了事,后头我再尝遍进上来各样桃子,却都没再吃到如这棵树一样好吃的。”
“您要是喜欢,待到果子成熟,叫人来摘便是,”茵茵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到时候我不在明京,想来是没这个口福了。”
“怎么会,”李太后看向她,“要是不方便来,叫人给你送些去也不妨事。”
茵茵摇头:“长距离运送,果子必然要摘得生涩些,才免得在路上磕碰,我打小喜欢吃在树上自然成熟的,那才是最可口。”
说着,茵茵脸上又露出笑容:“我娘知道我的喜好,特意命人给我种了一些。如今我院子里的石榴,已是枝繁叶茂,别处栽种的,也尽够我吃了。”
李太后看见她的笑脸,一时有些恍惚:“是啊,人人都有自己最喜欢的果子。”
两人继续又往别处转了转,嬷嬷就上来提醒:“娘娘,该到回宫的时候了。”
李太后叹了口气,牵着茵茵的手:“今日就在这府里没有娘娘,好孩子,叫我一声姨母可好?”
茵茵垂下眼睑,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沉默半晌:“只今日在这宅子里?”
李太后点头,眼里带着期待。
茵茵张了张嘴,终于在她失望前喊出口:“姨母。”
“诶!”李太后没忍住抱了茵茵一下,久久不想放开,却在嬷嬷的再三催促中,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茵茵再回转,直接进了小花厅。
小花厅中,爷仨正坐着吃茶呢。
见她进来,傅元舟就先挪了挪位置,示意她挨着坐。
楚父瞥了一眼,只当没看见:“人走了?你觉得如何?”
“半真半假吧,”茵茵把大致情况,和李太后提到的东西说了说,“她愿意做戏,我陪着演戏,正正好。”
楚赟笑起来:“还是妹妹看得清楚,要是换了我,估计早被绕进去,心甘情愿的喊姨母,给她说好话了。”
“大哥你喊一声姨母也没错,亲姨、表姨不都是姨母吗,”茵茵先喝了一口茶解渴,“不过要帮她说好话,还是太早了些,你瞧咱们都在这儿,她提过你和爹吗?”
“她就不是为着认亲戚而来的,咱们家高攀不上。”
楚赟也不觉得遗憾:“可用者才是亲人,用不着的都不乐意说话,这是人之常情,反正咱们家也没想着认她,茵茵你别气。”
“我和爹不被她看在眼里,说不定还是好事。”
楚父也是如此说:“咱们家还有在明国的生意呢,只要她不授意别人使绊子,咱们也不得她什么好处,只做生人对待就是。”
他们俩左一句右一句的,茵茵就是再想生气,也都做罢了。
毕竟他们说的很对,李太后不在意他们才是最好的。
这样有什么算计都朝着她这边,她也不用担心家里。
见茵茵想通,楚父这才又说:“茵茵,方才我们商量过,这回回去,就不把吴家的灵位带走了。”
见茵茵蹙眉,楚父止住了她要继续出口的话。
“一是吴家人想来未必想长居黎国,二则是因为方才那位。”
“心有依托,知道祭扫,才会对自己的身份有认同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