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段长问我:“莎莎,现在公司有个政策,就是家里直系亲属大病,年底可以给困难补助,你妈这个应该也可以,我给你申请上吧?
不过你和你二哥都在公司,可能只能申请一份补助,你要申请了你二哥就不能了,你得跟你二哥沟通好,别到后来打麻烦闹误会。”
我回家问我二哥,二哥说:“哼,那都是有门有路的人才能申请上的,咱可没那个本事,我可不去碰那一鼻子灰!”
他既然如此说,那我就把我妈住院的病历啊单据啊之类的复印了提交上去,一千多块钱呢!
结果没两天,二哥找我:“我那天吃请,跟我们工会小组长坐一起,他问我咱妈这次病报补助不,那意思是我也能报。
人家说咱俩只能报一个,你把那些单据材料给我,我要报呀!”
唉,为一千多块钱,跟他争,太难看了吧。
我没办法又去单位把我的资料要了回来交给了他。
我不说什么,我二哥就当我是傻子,我一直不说什么,他就一直当我傻子。
他是真这么认为。
这次我妈病,所有医疗费用,包括我和我二哥来回的飞机票火车票都是我大哥出的。
我问他:“咱妈这次病花了不少钱,咱俩得跟大哥分摊一下吧?”
他盯着我道:“咱妈这次病!就是咱哥哥弄出来的,他掏钱不应该?”
又呲着一边的牙说我:“你那点智商,跟韩晴比,那真是,差远了!”
他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坚持,反正我做得再好再公正我大哥也看不见。
何况我大哥花的每一分钱都在明处,大家都看见的,不像我,花的再多做的再多,他们也都装看不见。
我妈回包头没几天,眼睛看不清楚了,找个社区医生上门看看,说是白内障,得做手术。
去眼科医院问了问,订在大年初八。
年前,我和小洪,又去批发市场,买了鸡腿鸡翅肘子带鱼还有大虾仁,还是每样三件,我妈这儿一份,我公公家一份,我们自己家一份。
拿回来正赶上我二哥在,我二哥看小洪在就跟他客气:“哎呦,我还说我去买呢,你看你们都给买回来了。”
小洪说:“谁买都一样。”
他说:“那我买点啥呀,过年不能就吃你们的呀?”
小洪没说话,这都多少年了,他三口子不都是吃白食吗?还你买点啥,你买还不是拿妈的钱买?
我说:“那你买点瓜子花生吧,开心果大杏仁那些我都买了。”
除夕前一天晚上,我给我妈陪护,十一二点的时候,我刚迷糊,半梦半醒之际,做了一个梦。
有个声音跟我说——你大年初三死。
我大年初三,死?
就在迷迷糊糊中,我想起之前看的一个故事。
说美国总统林肯,梦见自己死了,结果第二天就被枪杀了。
难道我也是要死了吗?
然后梦就继续做下去——我死去多年的爸爸也在,他和我妈商量我的后事呢,我的棺材就在他们面前。
然后我就醒了。
醒了又想起几年前大哥跟我说,他梦见白胡子老头跟他说我寿命可短了的事儿。
夜深人静的,我越想越沉浸梦境,感觉那都是真的。
睡不着了,哭湿了枕巾。
啊,我死了小熊小洪怎么办呢?他们俩都那么善良,而周围那么多恶意!
我妈怎么办呢,我两个哥哥,一个脾气暴躁一个阴险自私。
我妈反正年纪这么大了,大哥二哥为了沽名钓誉也得做得差不多,可是我想不出当小洪小熊遇到困难的时候谁能帮助他们开解他们。
小洪,看起来性情平和,其实骨子里非常感情用事,也非常容易挫败一蹶不振,谁能拉他一把啊!
小熊没有亲妈了,将来有事向谁说?
总不能小洪将来一直一个人过吧!
……胡思乱想一晚上,第二天就开始昏昏沉沉头晕脑胀,也顾不上我二哥二嫂恶心人,也顾不上我公公那一家子厚颜无耻不要脸了。
初二一早起来,小云在家看着我妈我姐,小洪开车带我,还有婷婷嘟嘟小熊去滑雪。
我猛然又想起那个梦,想起说我初三死,这都初二了,我明天就要死吗?
这念头吓得我嗖的一身汗!
怕扰了他们的兴,我带上速效救心丸跟他们一起上车了。
到了滑雪场,一看,一人一小时一百二十块钱!
我不舍得,我得给小洪小熊省点钱!
我也怕我忽然血压高了心脏不对劲了,或者一跟头摔死了——不敢滑雪。
小洪只好给三个孩子买了票,他陪我溜达。
滑雪场人来人往到处是人。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运动,战战兢兢还总摔倒。
我想起以前一个同学,他骑自行车,一不小心绊了一下摔到马路牙子上,当场就摔死了。
那年他才二十岁。
啊,黄泉路上无老少,谁能知道自己能活几天呢!
而我此时已经四十一岁,已经比那个同学多活了二十一年!
我比起他来,是不是赚了呢?
这个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此时我没死,就可以说赚了。
多活一分钟就是赚一分钟。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是此刻活着就是赚了。
我干嘛不高高兴兴享受这活着的每一刻,干嘛一天到晚拿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糟蹋我这珍贵的生命?
而且,这两天我为了死这回事昏昏沉沉,那些鸡毛蒜皮吃亏占便宜根本就一点不在我的心上。
哈哈,我豁然开朗!
管他明天死不死,今天我还活着!
哪怕就还剩这一天时间,我也得尽情享受这人世间的快乐!
活着才是硬道理,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儿,爱自己想爱的人!
此刻我没死,下一秒就是我生命的新起点,明天我不死,那就是老天爷让我从头开始认认真真活自己的人生——可不能鸡毛蒜皮去消耗这么宝贵的活着的机会!
我立马把这感悟分享给小洪,希望他也能像我一样认真对待自己的生活,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刻。
而且,最关键的是,千万不要让垃圾事占用咱们美好的人生时刻!
小洪他不知道我这两天的煎熬,笑着说:“这会儿想开啦?先说以后过日子还抠抠巴巴不?”
当然不抠巴了!
滑完雪我们就带着孩子们去吃火锅,吃完火锅还买了一个俄罗斯提拉米苏,软糯香甜,简直太好吃了!
初七,我大哥回来了,要一块送我妈去眼科医院。
拿着箱子刚进门,我二哥就从暖气缝里抠出一个挽着疙瘩皱巴巴的红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扔,对我大哥说:“囔,你快吃吧,这是过年莎莎买的!”
我还纳闷儿呢,仔细一看,是些碎碎切切的瓜子花生!
唉,这是我买的还是他买的啊?
我买的那么大包的开心果大杏仁儿都吃光了?同等分量的东西,我们三口得吃到三四月份呢!
都吃光了你也不能说这烂歪歪瓜子花生是我买的呀!
你咋不说鸡啊鱼啊肉啊都是我买的?
咋这么不要脸啊我这个二哥。
他心眼儿还真不少!
他这是知道我不会跟他争吵这些。
我当然不会跟他争吵,现在以我妈为重,况且大哥回来是为我妈做手术的,可不是断这点案主持这点公道的,我心里想。
我没吭声儿,之前都是骂小洪他家人心术不正,从来没想过,我们家也有这么一个心术不正的东西。
不过我没为这事儿生气,因为这比起生死也是无谓的鸡毛蒜皮,我不能让这些垃圾事占用我本该快乐的生命。
我妈在东河住院做手术,韩晴一面没露,我和我大哥二哥轮换着给我妈陪床不说,小云上班,我们还得轮换着回来伺候我姐。
我大哥有点不满意,说我二哥:
“咱妈做手术,她作为一个嫁到咱家二十多年的老媳妇了,连面儿都不露,你是不是得说说她呀?”
我二哥理直气壮:“哼,咱妈跟她的矛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能有啥办法?
人家不管也是对的,不像莎莎,她公公那样对她,她过年还屁颠屁颠往那儿跑,那不是个二百五是啥?
我就说,莎莎这个智商啊,跟韩晴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咳咳,我二哥还敢说韩晴不管我妈也是对的!
我妈从他们结婚就看韩晴脸色,每天诚惶诚恐生怕惹韩晴生气,我二哥居然还觉得自己妈做的不对!
可是不管他怎么颠倒黑白,反正他是成功的把矛盾拉到我身上了,果然我大哥转移了注意力,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骂我:
“你这种不知道香臭的人,真是活该被人家欺负!”
我辩解:“那人家小洪对咱妈咱家人那么好,我不应该对他爹娘好点?再说他孝顺,我不体谅他,我俩还咋过日子,难道天天吵架?”
我大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恨恨地跟我二哥对视,表示我真是傻得没边儿了。
我二哥哼哼一笑,又点了支烟,眯缝着眼睛美滋滋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