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迪华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想着,默默地听了整整一个晚上,只觉脊背发凉。
昏暗天色渐渐透亮,树梢有了清晰轮廓,如同在天空画了一道青浅的丝线,丝线变成了细线,细线变成了粗线,最后天空透出清澈亮白的光来。
天已经亮了。
早上起来时,晏惜寒闻闻自己,身上味道就像酸败的奶酪。
昨晚又累又乏,什么都顾不上了,倒下就睡,以至于忽略了身上难闻的气味。
他只是闻到胖子身上有股难闻的怪味,哪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比他还难闻。
虽然不臭,但难闻得很。
晏惜寒想如果羽毛人追得不急,路过某个溪流,他和胖子都洗洗。
他讪不搭地看看其他人,还好,除了娘娘腔睁着眼睛,胖子和女孩还在熟睡中。
他心里叹了口气,能多睡一会儿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晏惜寒心里没底今天能不能甩掉羽毛人,如果甩不掉,他决定与羽毛人针尖对麦芒地干一仗,再杀他几个羽毛人,让他们胆怯而后退。
羽毛人是不怕死,但不是都不怕死,遇上像他们这些不要命的,羽毛人里也有孬种。
四个羽毛人死了三个,不就吓跑了一个么!
晏惜寒起来,带上武器,临出门时,娘娘腔把昨晚看见蓝眼睛的事情讲给他听。他听后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说了句“我出去转转”,便离开了屋子。
天刚蒙蒙亮,像是什么东西把天幕划了一道口子,流淌出灰紫色的云彩。
整个林间安静得令人不敢涉足。
早起忙碌的鸟儿开始了晨吟。
树林很湿润,让人感觉昨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明亮的露珠在枝叶上滚动,一不小心坠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露珠的生命无穷无尽,它演变成了无数个更小的圆形球体,点缀在草丛细嫩的绿叶上。
晏惜寒先去娘娘腔说的那片树林转了转,发现地面黑泥里有犬类的爪印,前五后四,应该是狼的足迹。
足迹大小,与追风酷似。
但是不是追风,他不敢妄断。
足迹不算杂乱,可以辨认出,昨晚有两只狼在他们茅草房门口驻足过,是垂涎欲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晏惜寒没有揣测出来。
他认为是狼嗅到了人的气息寻觅而来,八成把他们当成了猎物,狼嗅出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浓郁,不敢惹怒他们,便知趣地离开了。
他认为不是追风,如果是追风,追风呜咽或者嗥叫他都能听出来。
晏惜寒又去附近巡查一圈,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难道是羽毛人放弃了?
羽毛人吃了大亏,怎么能轻易放弃?
可没放弃,他们这一个晚上又去了哪里?
管羽毛人去了哪里,只要他们不跟着自己就行。
那样一来,如果不耽搁的话,兴许下午就能赶回山峰。
晏惜寒回去时,采了不少野菜。
防雨布里没几块马肉了,他必须搭配着吃。
他想回山峰路上可以打几只兔子,晚上吃烧烤。
回去路上,在溪流边,他先是把头发和脸洗了,然后洗净了野菜。
回到茅草房,胖子和女孩已经醒了,两人出去方便,刚刚回来。
晏惜寒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和他的想法告诉了三人,三人都没有晏惜寒有经验,便都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防雨布里还有七块马肉,大小不一。
晏惜寒用匕首分成了八份,拿出四份,等同分给大家,剩下的四份他重新包扎好,放进双肩包里。
他把洗干净的野菜放在一块切割下来的防雨布上,然后把马肉切成薄片,用野菜卷着吃,吃到最后,他竟然有了饱腹感。
胖子和女孩学着晏惜寒的样子,就着野菜把马肉吃了。
马迪华先吃的马肉,感觉到肚子还空,就吃了两把野菜,最后剩点野菜都让娘娘腔塞进胃里。
他说可不敢浪费掉一根野菜,那是晏先生辛辛苦苦付出心血采来的。
晏惜寒听了马迪华说的这句话,竟然有了几分感动,他觉得娘娘腔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
晏惜寒把那把从战场上捡来的镶嵌骨柄的匕首给了楚雨菲,两人又重新挑选了最好的弓箭背在身上,选择最锋利的兰博刀握在手中。
“雨菲,如果下顿想吃真正的烧烤,那么路上,我们就要打点野味。”
胖子紧着央求楚雨菲打只肥硕的兔子。
“我看应该把你当成那只大兔子打了。”
女孩对胖子做了一个鬼脸,先行离开了屋子。
晏惜寒几人收拾好行装,上路了。
出发时,天气还算和煦。
或许西行后北上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下去。
西行森林比以往路过的任何森林都要稠密,死气沉沉,仿若从没有人进过的原始森林。
林间树木几乎遮天蔽日,看不见天,还密不透风,仅有几缕细细的阳光倾下,阴暗如同黄昏一般。
原本步履轻盈的胖子,此时却如步履蹒跚的六旬老人,双腿孱弱不稳,几次欲要卡倒,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一有颠簸,惹得娘娘腔就呻吟个没完,骂声骤起。
“贾思凡,你把我当成了牲口了是咋地?”
“马迪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拉担架。”
胖子知道娘娘腔不满意,但他也没办法,脚下就是这样乱石遍地的山路,脚踩在上面,咯得脚掌生疼,又怎么能不颠簸?
“你个混蛋,那是拉担架吗?是拉草料吧!不颠簸,我的脚都受不了,这一颠簸不就更受不了了?”
“马迪华,这怎么能赖在我身上?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遍山怪石、树根,我能选择吗?”
“怎么没有选择?我手中就是没有鞭子,如果有,我非得抽死你这匹劣马!”娘娘腔半扬着脑袋,发狠地骂道。
“马迪华,劣马是你自己吧!我可是姓贾。”
“咱们四个人中,可只你姓马哦!劣马迪华,劣马迪华,还是复姓。”
“闭上你的臭嘴,你个死胖……哎哟,哎哟……”
好像一个剧烈颠簸,娘娘腔言语被冻结在喉咙里,变成了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