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物件,宴澧朝宴霜两人跑过来,揽过宴霜的肩膀,拖着他朝大树走去。
“六弟,相信哥哥,这棵树肯定很灵验,只要你真心诚意许愿,万事万灵。”
宴霜任由宴澧拖拽,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一棵光秃秃,还带着落雪的大树就那么伫立在那里。
“喔?这么灵验,那我可要试试了。”
宴霜知道许愿成真只是自己五哥胡诌,不过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很乐意配合。
被宴澧拖到树底下,宴霜抬头看这棵光秃秃的大树,孤零零地挂着两件饰物,不由好笑。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慕幽笛。见慕幽笛望向大树的眼眸像融化的春水,清澈而灵动,忽然间,宴霜竟然真的有了许愿的念头,不管能不能实现。
宴霜掏了掏怀里,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些碎银子和那张照片,顿时一愣,记起早上他原本想买的那两样东西最终没买,眼神一暗,隐隐有些后悔。
宴澧站在一旁,见他没掏出什么,存心取笑他,“六弟准备挂什么饰物,许什么愿?”
宴霜收拾好情绪,围着大树走一圈,掏出那几两碎银,笑道:“我身上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身外之物,不若将这些银子挂上去?”说罢,他将银子用一根绳子绑好,作势要挂上去。
宴澧见他要往树上挂银子,啐他一口,“啊呸,你往树上挂银子,没半天肯定被人取走,还会连累哥哥们的物饰遭殃,到时候许的愿都不灵验,这种馊主意也亏你想得出来。”
宴霜无奈摊手,谁让他除了银子,身无长物呢,照片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的。
慕幽笛绕着大树款款而走,她伸手摸摸那树干,对宴霜说道:“这树干不算太坚硬,不如刻字吧,既然身无长物,刻字也算一种纪念与许愿。”
宴霜眸光一亮,抚掌赞道:“好主意,慕姑娘你太聪明了。”随即他又皱起眉头,“不过,现下哪里找小刀?”
慕幽笛微微一笑,伸手将头上的钗子拔下来,递给宴霜,“用这个钗子刻吧。”
宴霜接过,在指尖上戳了一下,很锋利,于是在树干上划拉几下,发现确实可以刻字,于是放下心来,慢慢刻上自己的名字。
刻完名字,他又犯了愁,不知道接下来该刻一句什么话,琢磨片刻,始终没有头绪,只能放弃,于是将钗子还给慕幽笛,随口问道:“慕姑娘,你要许什么愿?”
回过神,他才惊觉自己打听女子的许愿有些唐突,立刻转头看向别处,化解尴尬。
慕幽笛将钗子重新插回发间,解下手腕上的红绳子,系在一支树杈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许完愿后,她才不紧不慢转过头,眨眨眼,笑着回答:“秘密,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宴霜见状,也回以一笑,将自己的一丝期待藏在心中,不再追问。
慕幽笛环顾四周,将一支短笛拿出来,看着前方白茫茫的荒芜山头,放在唇边,缓缓吹奏。
悠扬笛声在山巅响起,又在空旷的山峦间互相传颂,让这片苍茫大地更显得苍凉悲壮。
三人很惊讶慕幽笛竟然随身带着一支笛子,幽幽笛声倒是与她的名字十分贴切。
声声幽笛传山岳,阵阵悲歌穿云天。
这时,苍凉笛声忽然一转,在慕幽笛的吹奏下,隐隐又有种一种磅礴之气,气势恢宏的氛围,让三人听得入迷。
片刻后,笛声缓缓停下来,或许是笛声太过悠扬,远处山间传来清脆鸟鸣声应和。
三人仍然在回味,忍不住鼓掌。
啪啪啪…
宴霜赞道:“慕姑娘,你这笛声千回百转,令人回肠荡气啊。”
慕幽笛收好短笛,羞赧一笑,“贝子爷见笑了。”
宴澧也被笛声勾起了澎湃之心,对着山峦“啊”的大吼一声,顿时千山鸟飞绝,山峦刹那间鸦雀无声,陷入片刻的死寂。
“哈哈哈......嗷!”
宴霜毫不客气爆笑出声。不过,不幸被恼羞成怒的宴澧一拳击溃,变成了嗷嗷大叫声。
其余两人也不禁莞尔,这画面太喜感了。
四人并肩站在山巅之上远眺。
入眼处茫茫然一片白,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远处丝丝云雾缭绕间,山峦若隐若现。群山连绵,宛如一条巨龙盘踞,气势磅礴。这种苍茫却磅礴之感令人心潮澎湃,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是四人在城里不曾有过的视觉震撼,而这一幕也成了宴霜和慕幽笛永久的回忆。
虽然目之所及全是茫茫山峦,苍凉萧瑟,不过,近处山坳里稀稀落落几户农家,这时正缓缓升起袅袅炊烟,为这荒芜之地增添了些许生气和意境,这大约就是北方阳春三月的光景吧。
慕幽笛看向一望无际苍白斑驳的山岭,心生感叹,不由轻声念道:“岭上梅残,堤畔柳眠,游蜂戏蝶嫌春早,空有澹白无轻红。”
“好诗!很应景,不过也略显悲观了。”
宴霜见她触景伤怀有些诧异,眼前的荒芜之境,只是一种南北时节的景致差异而已,不值得伤怀。
不过,女子总是容易伤春悲秋,于是开解道:“慕姑娘不必感伤,这些不过是自然规律,四季更迭罢了,北方的春总是迟来些,过些时日再来看,这里就是另一番风景了。”
慕幽笛好奇,“什么是自然规律?”这些词她从未听说过。
“自然规律就是春夏秋冬,花开花落,阴晴圆缺,生老病死,日月轮回,这些都遵循着自然设定的规则在变化。譬如古人根据自然规律设定一日为十二时辰,一年为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人们会顺应这些规律种地收割,眼前虽然一片荒芜,但是过不久就会漫山遍野绿树红花,这就是自然规律,万事万物都会遵循这种法则生存。”宴霜解释道。
“噢。”慕幽笛若有所思,但太过深奥,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倒是颇有些意外。
“贝子爷如何会知道这些?老夫子教的?”
宴澧在一旁早就憋不住了,笑道:“夫子可不教这些,都是他不知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
他转头笑骂宴霜,“六弟,教习先生教的,你听不懂,这些不知哪里道听途说的东西,你倒是张口即来,懂得很。”
宴霜不满道:“这怎么就道听途说了?日月轮转,四季更迭,不论中学西学的古籍上皆有同样说法。”
宴淩却面容严肃,睨一眼懵懂的慕幽笛,在宴霜的耳边低声警告:“六弟,有些话不要在外人面前显露,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番言论若再深入一些,可就大逆不道了。”
宴霜起初不明所以,但是细思之后却惊出一身冷汗,革命者似乎就是用这种论调推行君主立宪制……他立刻看向慕幽笛,发现她眼神清澈。
这样清澈的人,宴霜相信慕幽笛不会出去胡言乱语,这是一种直觉。
宴霜说出这番言论让宴淩心神不宁,他决定回去后,悄悄把六弟卧房里那些禁书销毁,不然他总觉得会留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