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剑鞘一起呢?”
听到赵言的这个要求,青年一脸的古怪。
“客人,这是一把日本上古刀,本身就有着一定的斜度。如果只是剑体,还能在棍剑上想想办法,比如削薄一些棍体,再比如涂装上迷彩,以求引起光线折射,使它看上去没那么明显,但再加上剑鞘那便不成了……
您什么时候见过有鹅蛋粗的登山杖……再说了,您随身带一条这么粗的棍子跟带一把剑还有什么区别……”
青年诚恳的说道:“如果您是僧侣我还可以将它改成方便铲或是哨棒的形制,但您又明显不是……与其不伦不类,那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带着它。”
见赵言迟疑不决,青年左右看了看,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我是意见是,您可以弄一份文化部门出具的文物鉴定证书在身上。这样就可以证明它只是一件古董而不是凶器,也就意味着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带它上任何交通工具……
如果想携带出国,那么一份某个着名工艺大师署名的工艺品证书或许更加方便一些,当然,它的收费也会更加亲民些……”
赵言皱了皱眉头,造假没有任何问题,那个工艺品证书的设想也是极合他的意。但他的麻烦并不在长剑是古董还是凶器上,而是带着这么一件东西,将大大的增加他的曝光度。
但赵言没有说话,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柜台一角的几件物品给吸引住了。
半本佛经、一套类似文房四宝的组合式圆盘、还有一些包括丹砂在内的颗粒状色彩各异的矿物材料。
看上去就像是一整套制符的原材料。
赵言指了指那本敞开的半成品佛经:“你这里还提供代抄经书的服务?”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更深入的熟悉自己的身体,赵言一直在思考的就是有关符箓成品的问题。
他手头现有的三枚符箓,除了那枚穿墙符似乎因为是个组合符,他暂时还有些吃不透外,其它的两枚已经被他成功的具现了出来,那枚纳物符更是已经进入了实用的阶段。
但问题是经他五层叠加的符箓,所具现出来的功效似乎还不及“符箓初解”上所形容的一层的功效。
赵言一直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是“叠加法”出了问题?还是符纸或是材料、手法上的关系?
但那叠加法已经沉雷谷一脉千年时间的验证,早已被证明是及其有效的。否则沉雷谷一脉也不可能据符箓一脉的牛耳了。
符纸的问题更是无从说起。
纸寿千年。更不用说是经过特殊调制的符纸了,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问题应该是出在符墨的成分或是调制的手法上了。
而以赵言的看法,手法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是直接剥离自李长生的记忆。
刨除以上三个选项,唯一的可能就是出在符墨上了。
毕竟某些矿物材料比较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或许漫长光阴的冲刷之下,有些物质的成分大量流失了也说不定。
“客人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看到赵言似乎对面前的这些东西感兴趣,青年眉毛一跳,瞬间精神起来。开始滔滔不绝的向赵言做起了介绍。
“客人如果有兴趣,可以指定经文,我这里可以请到一些高僧、智者代为执笔……
放心,保证是他们亲笔手书,您可以随时关注进程的。而且那些高僧大德的手书可是有着镇邪、驱恶的功效的……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您可以看一看,每一位的手书根据所用材料的不同,字数的多寡,都有着明码标价,绝对不敢欺瞒……
至于您现在看的这些东西,则是前段时间根据一些修行者们的要求搜集而来,听说也是用来作为抄写经书的材料的。
但究竟如何运用、调制,那就属于各人的秘密了,小店也就是靠着几十年的信誉从中赚些辛苦钱……”
“放心,我没有想要窥探的意思。”赵言摆了摆手。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这里提供代抄的服务,那么想必一应设施、笔墨等材料应该是齐全的,我只是想要借你这处地方验证一些想法,当然,还需要为我准备一些材料。放心,我会按照你的要求付钱的……”
这是一处斗室,不过十平方大小,其中一张硕大的橡木书桌就占了将近一半的地方,再加上一张供休息用的单人矮床,剩下的地方就连转个身都难。
但赵言不得不承认,三万卢布的价格是物有所值的。
不论是斗室内小中见大的摆设,还是从通风口处传来的隐隐的带有青草气息的新鲜空气,都为他营造了一个静谧、安闲的环境。更不用说还有书桌上那一整套的制取、提炼设备了。
研磨机、过滤器、坩埚、酒精炉、天平、烧杯……所有设备一应俱全,看上去就像一间古代炼金术士的房间。
除此之外,青年还体贴的为他准备了一只健壮的猕猴。
赵言知道那是用来取心头血的。
古今中外,不论任何秘术、仪式,人类的血液毫无疑问都是用来沟通神灵或是天地的最佳媒介。
在不了解赵言来历、性情的前提下,能为他搞来这种最接近人类的灵长类动物,这已是店主所能做到的极至了。
粉碎、过滤、称重……在赵言极富耐心之下,一份份矿物材料按照不同的份量被逐一投入坩埚中进行加热。
在这个过程中,赵言最感慨的就是准确计量的重要性。
在中国传统的文化源流中,不论是中医的合药还是道士的炼丹,流传在世的绝大多数古老配方中,对药材的比例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计量单位。都是一些少许、适量、酌情添加等模棱两可的用语。
如此一来,成功率也就可想而知了。若是完全按古方操作,成药多少,结果如何就全凭各人经验的把握。
都是靠着后人一次次的试错,才无比艰难的保留下了现在的一点点的皮毛。
符墨的调配也是如此。就像做试验一样,赵言按照符解上给出的分量估算了一下公制单位的重量,然后将一份雄黄小心翼翼的投入到了坩埚之中。
“呲”随着一股黄烟冒起,原本色呈丹红的液体立刻变得混浊了起来,赵言再三搅拌、加热也已变不回原先的色泽了。
雄黄的分量明显多了。
将锅中的半成品倒入下水道,借着清洗器皿的过程,赵言深吸了几口气,借此洗去心中淡淡的焦躁感,已经是第五份了。
在将每一份材料的重量在心中又盘算片刻后,赵言再一次开始了他的调配大计。
三个小时后,一盏色如胭脂,半凝固的膏状体出现在了赵言的面前。
他用笔尖蘸了一丝液体在舌尖上轻轻一触,顿时一股麻酥酥的感觉在口腔中四处窜动。赵言终于松了口气,与符箓初解中描述的完全一致。
这就证明他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步了。
一丝丝鲜红的血液如闷热时节沁润础柱的水汽般,从赵言左手中指尖渗透了出来,转眼汇聚成一滴黄豆大小的血滴。
“呯咚!”一声,带着一股金属般沉坠的质感滴落到了那块琥珀状的膏体上。
随着这一滴鲜血的滴下,赵言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从他的体内分离了出去。
这是一滴心头血。
在中国传统的医学中,所谓的心头,即是心间或心上的意思。心头血,也就是从心肌中分泌出来的血液。
中医认为心血为心所主之血,来源于脾胃化生的水谷精华。在心气的推动下,流注全身,发挥营养和滋润的作用,也是维持人体精神活动的物质基础。
虽然现代研究证明,这种成分的血液对人体所起的作用其实与普通的鲜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不存在传说中那般神奇的作用。
但是作为一名已经半步踏入非凡境界的修行者,赵言知道很多事物并不是所谓的科学能够解释的。体现在神秘侧一向的,反而是传统的东西更靠谱一些。
像心头血因为它是由心脏所生,所以在中国传统的文化源流中,它始终带有一丝神秘的色彩,被认为是与天地鬼神沟通的最佳媒介。
应用在符箓的制作中同样如此。
但它的提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复杂与血腥,反而相当的简单。只需是从双手十指指尖提取的,广义上都可以认为是心头血。
源自古老中医体系的理论认为,所谓的十指连心是有其实际依据的。作为人体经络、血管的末端,十指的每一下动作,都在沟通大脑里不同的中枢,从而在不同的范围、深度上对心脏产生着不为人知的作用。
其中左手的中指被认为是最接近心脏的所在。
也不知是赵言血液的特殊还是心头血真的有传说中的效果。随着他那滴心头血的加入,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以那滴血液为中心,杯盏中那半凝固的液体开始缓慢的旋动起来。
然后越转越快,越转越急。每一次的旋转都会从血滴中剥离走薄薄的一层。
三息之后,两者完全融合,化为一盏深红色的浓稠液体。
符墨成了。
……
随着笔尖离开符纸,一抹肉眼不可见的灵光在符纸表面一闪即逝。赵言心中一喜,不必测试他就知道这道符成了。虽然未经叠加,但他自信与符解上的所描述的功效并不会相去太远。
果然,问题是出在符墨上!
趁着心头血的活性还在,赵言一股作气的绘制了下去,直到将调制好的符墨全部用完。
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又舒缓了一下五指,赵言吞下一粒胶囊,静坐在矮床上静待营养在腹中散开。同时也借机平复紧绷的神经。
虽然只是几张符箓的绘制,但那精细之间的工夫,并不比与人做过一场来的轻松。
看着书桌上的那一叠成品,一抹喜意涌上赵言的心头。总共得到十二张符纸,全部都是一层的纳物符。
但这已经足够了。只要找到了症结所在,剩下的无非就是些水磨工夫。再说了,时间紧迫,再加上陌生的环境,由不得他二层、三层的精雕细琢下去。
只是,该用什么容器来保存符墨的活性呢?赵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是每次都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就地取材的。
当然那个圆脸的店主或许会有不错的推荐,但赵言并不打算将所有的问题在一家店铺内解决。
临出门前,赵言心血来潮的掏出一支针剂递到了店主面前,“对这种物品,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行当里的人见多识广,如果连他们也无法鉴定,那么就只有请教专业人士或是拼着损失一支,找动物做个实验了。
“生物制剂!这倒是罕见!”
圆脸店主有些惊异的看了赵言一眼,然后从柜台后掏出一只荧光笔在针剂的尾部一照,一行英文单词赫然显现在了上面。
“cK3.wIL”。
“从这上面的标识来看,这应该是一支出自安达曼集团第三实验室的生物制剂,官方的名称是精力药剂。它的作用是帮助人体提升一定时间内的精力或是耐受力……”
赵言心中一喜,虽然知道出现在努纳拉储备中的东西肯定脱不开营养、能量之类的范畴,但得到了确认,还是令他感到一阵的高兴。
“虽然打着短时间内满血复活的口号,但安达曼这家公司毕竟只是印度本土的企业。受限于技术,它的萃取与浓缩技术与欧美的那些大型制药公司并不在一个层次上,同样,它的产品也不能与国际上同类的产品相媲美……
而且根据一些小道消息,为了满足一定程度上神经刺激的需要,这东西里面其实还加入了一点微量的激素……所以客人使用时一定要考虑到这一因素……”
拱手谢过这位热心的店主,赵言转身踏入了黑暗之中。了解了这支针剂的具体功效就好,以他的体质,区区一些刺激神经的药物而已,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的。
看着赵言的背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圆脸店主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折成四四方方的白纸,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印着赵言的头像。粗粗一看,与他当前大约有五六成的相似度。头像下面还标注了身高、发色等一些具体的身体细节。
这不是政府的通缉令,而是下午时分店主从隐秘渠道收到的类似协查通报一样的东西。据店主所知,这条街上每一户人家手上差不多都有这么一张东西。
店主随手将白纸团成一团,扔进了店内的垃圾箱内。
虽然经过了一番仔细的化妆,但以他的眼光,赵言一进店,他就认出了正是协查通报上所谓的恐怖分子。但他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做他们这种行当的,本身就是游走在各个阶层边缘的人物。与人打交道,依靠的就是信誉与口碑,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些蝇头小利就毁了自己的招牌……
午夜时分,在粪场驻地中,赵言再一次见到了潘迪特。这个达利特人的首领也不开灯,像个幽灵般静静的安坐在黑暗之中。
“明天不要再出去了,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迟早会波及到这里……你要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最迟明天下午,我会安排好一切……”
想起那一双双满是探寻的眼睛,赵言决定听从潘迪特的劝告。
“我本来还有一些东西想要置办,既然这样,看来只能拜托你了。”赵言递过去一张纸条,“只是一些普通的矿物材料和试验仪器,这是清单,你看看是不是方便……”
潘迪特看也不看,随手塞进口袋。
“等我的消息。”
第三天凌晨,赵言一手粪桶,一手铲子,缩肩夹背的混杂在一群褐衣蒙面的达利特中,像是一群离巢觅食的蚂蚁,朝着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散了开去。
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铃声,吱呀做响的粪车穿行于城市一条条狭窄弯曲的街巷,收集每一户人家前一天产生的所有污物。
他们是一群见不得阳光的人,所有的工作都必须在日出之前完成。
天蒙蒙亮的时候,沿着每日固定的路线,达利特们肩挑手推的带着收集到的污物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回堆场。每个人都在机械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以换取一天的温饱,谁也没有在意返回的人群中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借着装束的便利,赵言出现在了中央车站的大厅里。
看了看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赵言,一名警卫不耐烦的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怎么来的这么晚,我们昨晚就报上去了的……还不快抓紧时间……”
按照贱民的传统,赵言一句解释也不敢有,只是谦卑的弯了弯腰,然后紧贴着墙根朝着厕所的方向快步走去。
将一个紧急维修的牌子放在厕所门前,赵言一脚踏进了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厕所之中。
在天花板上随意扫了一眼,赵言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排风扇有新近动过的痕迹。
昨天傍晚,一名从海德巴拉过来的乘客在这里转车的时候上了一趟厕所,在留下了一点东西的同时,顺理成章的,厕所的管道被堵住了。
很快,赵言拿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一件胸前背后全是口袋的背心。打开一个口袋,里面全是一粒粒真空包装的胶囊,赵言粗粗看了一下,应该有十多粒的样子。
胸前背后一共有十二个口袋,那么就是150粒左右的数量。赵言松了口气,这些数量应该够他支持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