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读书的还是老实,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武将……”
薛侯正准备滔滔不绝之时,薛沉鱼冲他摇了摇头,“……阿爹。”
心直口快的薛侯便只能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何元驹顿了一下,也明白薛侯的意思,只好苦笑。
之后才继续述说。
他说,他是机缘巧合发现了县丞吴方拉拢了大通商号海城分号的人,还发现吴方让商号的人帮他高价贩卖粮食。
至于衙门里的官吏和吴方是一丘之貉那事,他倒是早知道的,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吴方经营多年,他一个外来的县令,无可奈何。
后来,他又发现了吴方的账册,明明细心布置了人手,想送出去,没想到还是被吴方发现,带着县尉等人围困住了他。
之后他就失去意识了,再醒过来,就在苗山村那个地方被关押着,直到薛侯去解救了他。
“起初我也是知道他们内外勾结,但我没想到整个县衙都是他们的人。”何元驹苦笑。
这些话司徒祯倒是不怀疑。
县尉宋大平几人是被利益驱使,底层的胥吏更是不用说了。
而吴方“失踪”之后,宋大平等人便安分了许多。
之后他又来了,那些胥吏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胡作非为。
但也没少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否则。
薛大姑娘也就不必在秋华和冬月的事情上,演戏给他们看了。
“那你在苗山村时,可有得到什么实用的线索?”
何元驹无奈的摇摇头,“给我送饭的都是那里的村民,但那些人的嘴很严,整个村子的人都一致对外,送饭的时候把饭拿进来就走了,什么话都没说过。”
“所以起初我也做过一些傻事。”
所谓的傻事,就是他绝食抵抗。
但那些人任凭他饿着,等他快饿死了才给他灌米粥。
就这么折腾着活下来的,身体也折腾出毛病了,如今才会瘦成这样。
听着何元驹的叙述,司徒祯缓声告诉他,“郑多奇、海城商号的冯掌柜、以及县尉宋大平等人都已经落网了。但吴方至今在逃。”
何元驹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好消息了。
司徒祯没有先说这些,其实也是存了试探一二的心思。
如今他说的,倒是与查证到的能对上号了。
之后,何元驹又说出了一件惊天的事,“海城县不止观赏勾结,更是官匪勾结。”
他说,吴方这些年养着附近的山匪,让山匪劫掠过往商队,所得财物,他得大头,山匪只拿小头。
而且,吴方不止干了这些,他私底下还攀交了一位大官,干的是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
那位大官不是别人,正是海城县的顶头上司,一方太守,封疆大吏。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何大人可有证据?”司徒祯平静地问道。
他倒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不过薛沉鱼猜到了他的意思,有证据才能说服他,若没有证据,那便只能当这件事不存在。
之前她虽然拿住了海城商号的冯掌柜,也帮着司徒祯抓出了县衙里的蠹虫,但她从一出京就被人监视了,这件事却不是海城商号的人能办到的。
而且,运粮队伍的行踪也一直都被监视着。
这背后明显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之前倒是查找到了一些证据。……”何元驹苦笑了一下,“只是落魄一遭,证据怕是都被他们熏出来毁了个一干二净了。”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陈明轩安慰道:“何大人劫后余生,还是先去休息吧,海城县百姓还需要你这位父母官呢。”
“多谢陈大人关怀,这段时间也多谢陈大人为海城县百姓操劳了。”何元驹是知道陈明轩的。
回来的路上薛侯跟他说了,这段时间就是陈明轩陈教习代掌县令大印,也实施了一系列的利民措施。
“何大人客气了,同为朝廷命官,应该的。”
何元驹看着他年纪轻轻又谦逊的样子,便生出了感慨,“要是所有人都如陈大人这般想就好了。”
这话倒是一不小心就有愤青的嫌疑了,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陈明轩顿时尴尬起来,“何大人言重了,好官还是多的。”
何元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说错了话,连忙对着司徒祯、薛侯和陈明轩行礼致歉。
“何大人先去休息吧。”司徒祯大手一挥,这事便算是定了。
何元驹也被方瑞给带了出去。
薛沉鱼这个无官无爵的人,全程当透明人,到这会儿才抒了一口气。
“薛大姑娘有何观感?”司徒祯半带调侃地问道。
薛沉鱼认真的说道:“……我好像明白,何大人这样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的青年才俊,为何会被发配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做一个小小县令了。”
没有背景,还愤青。
这样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书房内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心照不宣地都笑了。
她说的确实是一针见血。
“世子,还有一件事。”笑过之后,薛侯也正经起来了。
薛沉鱼见他神色肃穆起来,知道他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回禀,便识趣地起了身。
“世子,阿爹,陈大人,小女就先告退了。”
薛侯的第一反应是她走什么,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知道他要说一些重要的事。
她反应可真敏锐啊。
“那你先带落落玩会儿,阿爹随后便来。”薛侯交代道。
他还以为自己是十来岁、在带弟弟妹妹玩沙堡的年纪么?
薛沉鱼不禁无奈,但也没有反驳。
司徒祯也悉心嘱咐道:“之后我也有事情要找薛大姑娘谈谈。”
“好,小女随时恭候。”
之后,薛沉鱼屈膝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书房里只余下诚王世子司徒祯、薛侯、还有陈明轩三人。
薛侯甚至再三确定没有其他耳目,才压低声音,谨慎的道:“剩下的几万石粮食并不在苗山村,或者说,那些粮食已经彻底不见了。”
司徒祯面色微凛。
薛沉鱼运往岭南的粮食分三份,十几万石的粮食到了海城县,便石沉大海。
之前他已经带着人收缴了一个仓库,加上海城商号里找到的部分账册,都能证明他们高价售卖的才只有一半。
还有一半,被运往了别的地方。
薛侯带兵前往苗山村,便是想找到剩下的那些粮食,但如今,却是一粒米也不剩了。
“老师,可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司徒祯谨慎的问道。
薛侯点点头,“村子里大部分的人早已经转移了。剩下的是断后来不及撤退的。”
“而何县令被丢在一个小屋里,连口水都不给。若我们当时再晚到一步,何大人怕是就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