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以后,孙巧云端着重新煮的几个鸡蛋回到屋时,段虎都把炕桌搁炕上摆好了。
他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把两个烂了的煮鸡蛋都扒了皮,问:“媳妇儿,你吃不?”
季春花还没答,孙巧云就把碗往桌上一撂:“谁要吃那烂的?我儿媳妇得吃好的。”
段虎嘿嘿:“我知道,我就问问。”
完了嘴一张,把俩碎碎乎乎的鸡蛋全塞进去了。
“... ...”孙巧云嘴角抽搐道:“你是不是有病?”
“表演杂技呢是不?你咋不把这桌子也塞嘴里呢?”
段虎闭上嘴嚼鸡蛋,腮帮子鼓鼓着,眼睛都笑得眯缝起来,定定的看着孙巧云。
“天老爷呀!”孙巧云都骂不下去了,逃似地跑到季春花身边坐下,“花儿呀,你爷们儿脑瓜是不是烧坏了啊?”
“我咋瞅咋觉得他不老正常的呐?”
季春花乐着要去拿鸡蛋,被段虎抢先一步。
他拧起眉瞪她一眼,像是在说:用着你动手儿了?
孙巧云呵呵:“... ...哦,又回去了。”
季春花笑不行:“他平时不就这样?一阵两伙的抽风,我都习惯啦。”
孙巧云道:“是,就是今儿这风抽得尤其邪乎。”
季春花想想:“可能是发完高烧脑瓜还是有点懵吧,那不就跟他喝多酒差不多一个意思?”
“妈,媳妇儿。”段虎咽下鸡蛋,道:“我稀罕你们。”
“... ...”
空气短暂凝结住了。
孙巧云“腾”地一下弹起来,着急忙慌道:“坏了,坏了。”
“他指定是沾着啥脏东西了!”
“不成不成,妈得出去找人来给他看看... ...”
“诶呀妈!”段虎哀嚎道:“您非得埋汰我干啥啊,我、我这不就是... ...不就是生完病一时、感慨了么?”
“至于的吗您?”
孙巧云立马收了演技,坐回来,认真回:“至于。”
段虎:“... ...”
季春花都要笑没劲了,把面汤往段虎跟前推推:“你赶紧吃点吧,别说是妈了,我都吓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夫给你开的是啥... ...吃完会说真心话的药呢。”
段虎把扒完的鸡蛋搁季春花碗里,撇撇嘴,埋头就开始秃噜起面汤。
三口吃完饭以后,好歹收拾收拾孙巧云就端着碟碗走了,催他们早点歇下。
季春花又说了几句热乎话,让她别担心,好好睡一觉。
她知道孙巧云是为了给她个主心骨,才一直显得特别沉稳,实际上心里的担忧也只能比自己多,不能比自己少。
孙巧云离开后,段虎后知后觉:“是不是得... ...喂奶?”
想起他俩连娃都生了,他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季春花翻个白眼:“这话说的,可不是得喂嘛,咱大人都吃饱了娃们也得吃饱饱呀。”
“我跟你讲嗷,你往后可得对咱长安长乐好点儿,你这一病,我跟妈都光顾着操心你嘞,没咋顾得上他俩。”
“他俩可懂事了,谁都没哭没闹,我跟妈才能安心看着你呢,知道不?”
“... ...知道。”段虎鲜少答得这么痛快,神色中竟还隐约透出几分柔软。
季春花一阵愣神,随后忍不住道:“要不那药你再多吃几天吧?”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那药不光能治发烧呢?”
段虎偏过身子下地,想借着去抱娃把这话题先给岔过去,再好好想想。
他当然憋得难受,恨不能啥都跟她说了,可他又不知道到底该咋起这头儿。
他想,他做的那个梦指定不光是个梦。
因为她后脑勺上的胎记都是一样的... ...
要说真是上辈子,现在的这是下辈子,
那前头的事儿都是一样的,可后面的事儿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刚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妈提起相亲大会那天,现在才寻思过来。
上辈子的那天他没上山,没碰见他的花花儿,后来也没去相亲大会。
妈是叫他去来着,但他不乐意去,当时妈也就跟他呛了几句,没再坚持。
但这辈子,妈就真像她刚才说的那样,也不知是着了啥魔,非得叫他去,还老强势的威胁他呢。
这他娘的实在是太神奇了,这不就跟梦里的上辈子对上了么?
他记得很清楚,他跟妈说,叫她也使劲记住,叫她要替他先下手为强。
但这梦是他自己做的,也不是俩人一块儿做的。
再说,他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了,可她指定是没想起来呢。
艹,这得从哪开始说啊,都说出来她不得以为他真沾着啥脏东西了?
段虎前后把娃都抱到炕上,半天都没言语,兀自绞尽脑汁的思索。
季春花解开衣襟先喂老大,睨他一眼,“是不是又脑瓜疼了?”
“你先躺着吧,喂完我把他们送回去。”
“没疼。”段虎背抵住炕柜,不错眼的盯着她看。
“媳妇儿,你搁山上碰见我之前,见没见过我?咱村也不大,指定见过的吧?”
这个问题不光没头没脑,且十分不合时宜。
季春花却猛地心头一跳,“啊... ...”
她支吾道:“见过指定是... ...见过的吧。”
“但我,没、没咋敢多看你啊。”
“那毕竟你以前的名声也是挺吓人的嘛。”
段虎闻此嘶一声,单纯觉得纳闷:“那不对啊。”
“那照你这么说,你搁山上的时候不也应该贼怕我吗?”
“可那会儿老子那么骂你,你还搁那乐上了呢,你说的啥还记得不?”
他忍不住凑近道:“你说我骂人好听。”
“... ...”
季春花眼睫扑朔,心口跳得怦怦的,手心也随之泛起潮意,
忍不住咬咬嘴,使劲寻思起来。
可这、这该咋说啊?
她是因为上辈子的事儿才不怕他的呀,但上辈子的事他又不知道,
就算告诉他,他也指定不会信的吧?没准儿还会把自己当成个精神病呢!
哎呀,这可咋整呀?她都要把自己绕进去了。
“你咋不言语了啊?你说啊!”段虎有点着急了。
季春花当即眼一闭,破罐破摔道:“因,因为之前没敢细瞅你!”
“但是搁山上的时候我就瞅、瞅清楚了。”
“就、就觉得你长得可高可帅可壮实... ...可好看!”
“我,我一看你长那老好看,就觉得你骂人的样子都好看!”
段虎眉心越蹙越深,“那会儿天都没亮,山上还有雾呢,你眼神儿那么好?”
“老子都没看清楚你脸,你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