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许丽说完好半天,屋内都没有动静。
季琴用力攥着笔,俩眼珠子死盯着面前的书本,就像是要将纸张盯穿似的。
她没想到竟然连她妈这个全家最蠢的人都能埋汰她了!
许丽发完火,倒也不忍有些后悔,寻思说点好话往回找补找补吧。
万许真叫闺女伤透心了,以后也成肥货原先的那个德行可咋整?
那将来不是更没指望了?
许丽踌躇半刻,作势就要开口,怎想这嘴才张开,房门就被季琴猛然推开!
许丽差点没躲开,被门板撞个正着。
她才要压下的火气瞬间再次燃起来,不满道:“你要是有啥不痛快的就说出来,你妈我一天到晚本来就够不清闲的了,还得看你的脸色。”
“琴琴,你是不是吃错药嘞?现在咋还越来越不懂事儿了呢?”
季琴瞥了许丽一眼,没接她话,反而冷冰冰地问:“我爸呢?”
“歇着呢还是醒着呢。”
许丽满肚子的怨气怒火,都被季琴这疏离冷漠的语气堵了回去,憋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炸了。
她涨红着脸,恨恨地瞪着季琴,“你就知道找你爸,打小儿就是这样,人家都说做闺女的跟娘最亲,你倒好,啥时候都是找你爸!”
季琴对许丽这话嗤之以鼻。
不留情面地说:“我找您有用吗?”
“您心里眼里全是我哥,就算疼我关心我也只不过是为了把我哄高兴了,往后嫁到有钱人家不会忘了您。”
“我哥才是您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吗?”
季琴这两天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不光是身体累,心更累。
她要假装、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今还偶然发现,季春花那个肥货原来不是啥也不会的废物!
她季琴都不认识的字,季春花却能一下认出来。
而且还抢走了原本都应该投注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还有段虎,撇开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稀罕那个肥货不说,他似乎对她真的很好。
王莉莉说的没错,季春花身上的衣服虽然乍一看很普通,但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是好东西,确实是县城商场里才会卖的。
越是细琢磨,季琴心底的嫉恨便愈发深浓。
她不想再和愚蠢的人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尤其是像她妈这样的蠢货,就算和她装、讨她开心也没有任何意义。
段虎给的钱,全在爸那儿。
爸从小就最疼爱她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往后在季家,她就只需要哄好爸,别人全都滚一边儿凉快去!
想清楚这些,季琴干脆装聋作哑,全当听不到许丽在身后歇斯底里的谩骂。
屋中的季大强也被尖锐吵闹的动静唤醒,从炕上坐起来细听了一会儿,顿时惊愕,“许丽!”
他喊:“你今儿是吃了啥枪药了?骂琴琴做啥?”
就算许丽最疼季阳,从小到大也没这么骂过季琴。
表面,她对这个亲闺女也从来是当个小姐似的哄着的。
季琴一听季大强醒了,连问也没问便推门而入。
季大强自然是认为她委屈了,季琴从小就没受过啥委屈。
他才想哄这个宝贝闺女,就见季琴抿着嘴,朝他走近,然后直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季大强仿若五雷轰顶,彻底傻眼,迅速下炕,“诶呀娘诶,爸的好闺女,你、你这是做啥?”
“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你,你咋还给爸跪下嘞?”
“快起来!”季大强俯身小心翼翼地扶季琴,心都抽抽着疼,皱着眉头问:“有啥事儿你好好跟爸说呀,琴琴。”
“从小到大,你有啥想要的爸不会尽量满足你?对不?”
“听话,地上凉!”
“爸!”季琴一把推开季大强,赶上季大强病没彻底好,身子比平常虚弱许多,竟真没站住,一屁股又坐到炕沿子上。
季大强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咋了,瞪圆了眼珠子瞅着季琴。
很快,季琴便偷偷拧上一把大腿,声泪俱下,“爸,我想去县城念书,我想出人头地。”
“您支持我吧,给我些钱。”
“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名声不好,您也是知道的,照这么下去我还能嫁啥好男人?全都得是别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枣!”
季琴双眸血红,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许丽刚听见她要钱,就急忙冲进来——
“啥?你,你说你要钱念书!”
许丽都被她气笑了,像是听见啥天方夜谭,“你早八天做啥去了?”
“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咱们村有个盛老先生,是教书的,没屁憋得挨家挨户的乱转,动员我们送娃去读书。”
“那会儿根本不要啥钱就能读,你咋不去,你咋不读?”
“现在黄花菜都凉嘞,你再蹉跎都得成个老姑娘嘞,反倒是想起来要念书了?而且还得去县城念?你哪儿那么大自信?”
“念了就能出人头地?还,还能找着好男人?”
“闭嘴!”
季大强呵斥打断,板着脸道:“你把你那腚眼子闭上,我问闺女。”
“你该干啥干啥去。”
季大强看这个意思,娘俩都不老对劲,要是俩人凑一块儿,根本没法消停。
他打发苍蝇似地挥挥手,许丽本就窝火这下更是憋屈。
可她不敢违背季大强的意思,季大强急了,也是能拿笤帚疙瘩抽她的。
所以,许丽便只能哼一声,转身离开。
踏出房门之前,她还刻意老大声地又埋汰几句:“真把自己当碟子菜嘞?还跳着脚往县城学习去?”
“只怕是到时候高不成低不就,更找不着对象嫁不出去嘞!”
“县城那些姑娘,人好些都是有正经单位的,更好的,还是千金大小姐嘞,长得漂亮的也遍地都是。”
“你妈我是好心劝你一句,咱尧河村这点破地方,这些个老爷们儿你都拿不下,你还想往县城扑腾去?”
“呵呵,”许丽不屑笑道:“你扑腾吧,到时候扑腾一身泥,怕也整不出半点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