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丹死了，死在自己家的餐厅里。是被人用狙击枪一枪爆头的，警察连子弹都没有找到，据说用的是冰弹。”
安德森拿着手机说道，声音极其低沉。
边说，他边伸出一只手将拉的严严实实的天鹅绒窗帘拨开一条缝，透过这条缝看着窗外。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他仍然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而他所处的位置，正是小西湾帝豪大厦二十九楼的总裁办公室，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电话里不知说了声什么，安德森又道：“警察约了我，我让他们来我的办公室谈。我觉得马丹这件事很蹊跷，他是财务总监，跟其他事不沾边。”
顿了顿，他又道：“我只是觉得......”
办公桌上的电话有些突兀地响了，安德森捂住电话，走到桌前按下免体键，只听前台小姐那悦耳的声音传来：“安德森先生，有两位警官找你，说跟你约好了的。”
安德森道：“让他们上来吧！”
挂断电话，安德森又拿起手机，道：“老师，我想请您注意安全，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请您回考文垂去休息一段时间。”
过了几秒钟，安德森又说道：“好的，老师，再见。”
挂上手机，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将手机放在桌上，又看着桌面出了一会神，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开口道：“请进。”
门被推开，秘书薇薇安走进来道：“安德森先生，两位警官到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衬衣牛仔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另一个更加年轻的年轻人，却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背后还背着一个背包。
安德森站起身，迎上前去，用手指着一边的沙发道：“两位警官，请坐。”又转身对薇薇安道：“薇薇安，你去沏两杯茶来。”
两个年轻人走到沙发上坐下，安德森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了看两人挂在胸前的证件，一个上面写着重案组督察方仲勋，另一个则是商业罪案调查科曾伟豪见习督察。
方仲勋转头看了看，又回过头对着安德森笑道：“安德森总裁，今天天气很好啊，你怎么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
安德森笑了笑，道：“方警官，我的办公室当西晒，我有一点日光性皮炎，所以不太喜欢晒太阳。”
方仲勋笑了起来，道：“那倒是。”
薇薇安端了茶进来，放下便离开了。
安德森看了看左顾右盼的方仲勋，又看了看正摸出一个平板电脑和电容笔准备记录的曾伟豪，道：“两位是为了马丹的事情来的吧？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很震惊。他是我们帝豪的财务总监，是个很好的人。”
说着他的神情黯淡了下去，低头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递给方仲勋，道：“方警官是要吸烟的吧？我看到你手指有些泛黄，跟我一样。喏，我放了个烟灰缸在这里，有时候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吸一支。”
方仲勋有些诧异，但还是接过烟，摸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安德森也点燃烟吸了一口，眼睛不由得眯缝了起来。
曾伟豪看了看方仲勋，却见他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道：“安德森总裁，我们在弗朗索瓦.马丹先生的书房里找到一些东西，可能牵涉到商业罪案，所以希望你能够提供一些线索。我想，这对于破案，可能会有帮助。”
说着他将平板递给安德森。
安德森接过来看了看，又将平板还给曾伟豪，道：“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是我们的关联公司，我想曾警官一定知道这件事。其实在两家公司之间进行一些非常规的资金往来，用于平账，是很正常的事情。马丹是财务总监，这些事一直都是他在处理的。”
曾伟豪一怔，随即看了看方仲勋。他没有想到安德森居然这么坦然地承认了东印度公司跟帝豪集团进行私下交易的事情。
当然，这两间公司经营类别不同，因此这种方式属于钻法律的空子，是合理避税，并不违法。
方仲勋看着安德森，却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了看，又转过身笑道：“安德森总裁，你这间办公室的位置其实很好。从这边看过去，是海，周围都没有什么高层建筑。”
曾伟豪怔了怔，他不知道方仲勋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德森却笑了笑，道：“这栋大厦是二十几年前建的了，当时选址在这里，一是因为政府要开发这里，给的优惠很多。再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里靠海，景色相当不错。”
方仲勋点了点头，走回沙发上坐下，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看着安德森道：“安德森先生，马丹先生有没有什么朋友？或者仇家？”
安德森想了想，道：“他的家人都在法国。他一个人在港岛工作，每年会回两次法国。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因此朋友说不上，仇家就更说不上了。在公司的时候，他是财务总监，为人很和气，平时跟同事也没有矛盾。”
方仲勋笑了笑，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便起身告辞了。
安德森将他们送到电梯口，电梯门一关，他脸上便沉了下来，返身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道：“叫肖正雄来见我，你也过来。”
放下电话，他坐在老板椅上，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伟豪跟着方仲勋出了帝豪大厦，向着街对面的车走去。
曾伟豪边走边道：“方督察，你刚才好像没有问什么问题啊！”
方仲勋笑了笑，头也不回地道：“这个安德森有问题。”
“有问题？”
曾伟豪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方仲勋走到车边，却没有急着上车，只拍了拍车顶，对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小周道：“盯着对面。”
说着向着路边的奶茶店走去。
曾伟豪跟了上去，却见他买了三杯奶茶，顺手递给曾伟豪一杯，道：“小曾你自己打车走吧！”
曾伟豪愣了愣，问道：“你不走？”
方仲勋提着奶茶走到车边，将一杯递给小周，自己拿着一杯，将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这才抬头对曾伟豪笑了笑，道：“我觉得这个安德森有问题，马丹的死应该不是单纯的仇杀，很有可能是针对这个安德森的。”
曾伟豪端着奶茶，看着方仲勋，眼中满是问号。
方仲勋笑道：“小曾你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你走吧，我在这儿看看，那个安德森是不是要见什么人。”
正说着，只听“嘭”的一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辆正在行驶的灰色轿车忽然拐上人行道，将路边的电线杆撞倒，而那电线杆倒下的方向，正有一个西装革履，提着包的中年人匆匆而行。
眨眼间，电线杆便砸到了中年人的头上。
方仲勋连忙跑了过去，边跑边向车里道：“小周，叫救护车。”
曾伟豪也跟着跑过去。
两人合力将电线杆抬起来扔到一边，方仲勋扑上去看了看中年人，一句话不说地站起身，拉开灰色轿车的门，将车里的驾驶员拉出来，伸手摸出后腰上的手铐，不由分说，便将驾驶员拷在了路边的栏杆上。
随后他又对正慌慌忙忙地向这边跑来的小周道：“滚回去，谁叫你过来的？”
曾伟豪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中年人的脖颈，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不由得怔了怔。
这人，死了。
巡逻的警察来的很快，方仲勋叫警察把拷在栏杆上的驾驶员拉到警局去，又交代他们对肇事车辆做技术鉴定。随即又围着灰色轿车转了几圈，忽然，他转头看向奶茶店后，随即跑过马路，向着奶茶店后面的一栋老式居民楼跑去。
不明所以的曾伟豪急忙跟了上去。
方仲勋跑的很快，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跑过马路，又越过奶茶店旁的小巷子，随即进到居民楼的楼洞里，一口气上了楼顶。
曾伟豪气喘吁吁地爬到楼顶，却见方仲勋正站在女儿墙边，探头向下看去。
“方，方督察。”
曾伟豪叫道。
方仲勋沿着女儿墙走了一圈，随即到了另一边的女儿墙边，探头向下看去。
半晌，他才回过头，走到另一边的楼洞，拉开门下了楼。
曾伟豪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下了楼，却见他走回到街对面的车旁，摸出烟来点燃，边吸烟边盯着对面帝豪大厦的门口一言不发。
曾伟豪跟着过来，对方仲勋道：“方督察，那车像是爆胎了。”
方仲勋却默默地吸了一口烟，道：“爆胎？”他顿了顿，道：“的确是爆胎。可那他妈是个新轮胎，上面的毛刺都还没掉完，怎么可能爆胎？”
曾伟豪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
方仲勋回身看着刚才跑上去的那栋老式居民楼，嘴里喃喃地道：“又是冰弹，打进去后没有任何痕迹。他计算好了车胎爆胎后的转向，车撞到电线杆后正好砸到那个路人的头。所以，这他妈是个专业人士干的。”
“谋杀？”
曾伟豪猛然道，随即问道：“方督察，你说凶手用的是冰弹？”
方仲勋扔掉烟头，拉开车门，道：“上车，我们去警局。”
到了警局，方仲勋带着小周，径直走到询问房，敲了敲门，一个便衣走了出来，见到方仲勋，便打了个招呼，道：“师兄，正在审你刚才抓的那个肇事司机。”他顿了顿，又低声道：“他是十九K 的，叫肖正雄。”
方仲勋一怔，随即问道：“死者的身份查到没有？”
便衣道：“是嘉宝船业公司的二老板，叫刘嘉明。”
“船业公司？”
方仲勋略一沉吟，推门走了进去。
肖正雄看到方仲勋进来，急忙道：“警官，冤枉啊，我不知道车胎是怎么爆的。我的速度也不快，最多四十码，你可以查监控。”
方仲勋和小周在椅子上坐下，正要说话，门口有人吵吵嚷嚷的，他转头看去，只见曾伟豪被两个便衣拦住了，便道：“让他进来。”
曾伟豪走进询问房，在小周身边坐下，却一言不发地看着肖正雄。
方仲勋看了看一脸激愤的肖正雄，问道：“你认识刘嘉明吗？”
肖正雄道：“我不认识他。我真不是故意撞他的，我的车忽然就失控了，你看到的，那是爆胎。”
方仲勋皱了皱眉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认识刘嘉明吗？”
肖正雄怒道：“警官，我好歹也是大屿山一带有点名气的，我告诉你了，我不认识他，撞到他纯粹就是意外。”
方仲勋示意一边的小周记录，又问了一遍：“最后问你一次，你认识刘嘉明吗？”
“你妈的......”
肖正雄站起身，向着方仲勋怒目而视。
曾伟豪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方警官说的刘嘉明，就是你撞到的那个人呢？”
肖正雄一愣，随即呆呆地看向方仲勋。
方仲勋笑了笑，道：“坐下吧！第二个问题，你去帝豪大厦干什么？”
肖正雄看着方仲勋，却是一言不发。
方仲勋又道：“那个地方的限速是六十码，而你只开了四十码。当时马路上车并不多，行人也不多，你减速到四十码，只可能是因为你到地方了。而那里只有一个帝豪大厦，除非你要下车来买奶茶，但是你却拐到了右行道上，如果不是要拐进帝豪旁边的停车场，那你可是逆行哦，要坐牢的哦！”
“我......”
刚说了一个“我”字，肖正雄便瘫倒在椅子上，随即像是失魂落魄般地道：“我说，但是我要求见国安处的长官，你还要保证我的安全。”
“国安处？”
屋里三人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方仲勋站起身，对小周道：“把记录烧了。”
随即他走到门口大叫道：“戒严，戒严，叫局长来见我。”
屋外的便衣都怔了怔，随即一起笑了起来，一个便衣道：“方师兄，少来，局长跟你差着五六级呢！别逗弟兄们开心了。”
方仲勋却拔出腰后的枪，叫道：“关门关门，叫所有人立刻返岗，去枪械房拿重武器，通知冲锋队，还有，叫局长来见我，立刻，马上。”
曾伟豪站起身，见方仲勋激动的浑身颤抖，双手拿着枪不住地点来点去，赶紧走上去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方督察，你这是干什么？”
方仲勋却转过头，哈哈笑着道：“小曾，伟豪，八年了，老子当了八年督察了，现在终于可以升职加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