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把那个罐子捧了起来。
小狗不识字，西山虽然没有正经上过学，但只要是生活里碰到过几次的字，他都是能认全的。
黄历本子，种子和肥料的说明书，可以卖废品的各种饮料瓶、铁罐子……
虽然这罐子上没有像公鸡饼干、白象米糕、菊花精那样的非常明确的图案，只有密密麻麻、鬼画符一样的洋文，但西山很确定，这就是奶粉。
他从前在阿武家见过的。阿武的孩子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奶粉一直喝到六七岁。
西山的喉头有点干涩。
他缓了一会儿，问：“这个罐子，我能打开看看吗？”
刚才闻到奶香味了，这罐子外面看着又不大干净，西山很怕里头的奶粉已经坏了。
小狗难得乖巧地端坐着，仰着头，瞪着大眼睛：“汪，好香，这是吃的吗？快开快开。”
“希望是吧……”
西山拿袖子仔仔细细把盖子那一侧擦了又擦。
他拿出一直别在身后的柴刀，插进铁皮盖子的缝隙里，轻轻施力。
只听“啵”的一声，罐子里头的真空环境被破坏，盖子嘭了起来。
西山收起柴刀，深吸一口气，稍一用力，盖子就被掰了下来。
他探头往里看。
一颗石头落了地。
罐子里头干干净净，鼓鼓囊囊地塞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一整袋偏黄的白色粉末。
看着很细致，像筛过七八道的面粉。
闻着也香甜，密封的塑料袋子都挡不住。
西山看向小狗，嘴角的笑已经咧到耳根了。
“兰花，是奶粉。”
“奶粉？”小狗听不懂，“那是什么？能吃吗？我要吃。”
西山小心翼翼在塑料袋上开了个小口。
“好香！”西玖玖鼻子一动，不禁喊道。
这甜甜糯糯的香气，竟然比烤玉米都香。
西山身上没有带别的东西，只得拿罐子里的蓝色勺子伸进去舀了一勺。
他把奶粉洒在手心里，自己沾了一点尝了尝。
味儿也是对的，一股浓厚的牛奶味，秋天里吃着也是热烘烘的。
他递到小狗眼前：“你尝尝。”
西玖玖埋头拿舌头一刮。
“嗯？”西玖玖的眼睛更圆了，“嗯！”
“等到家，我拿热水给你冲一杯，还要好吃呢。”西山笑着解释，“这就是咱们在找的牛乳粉。”
西玖玖又惊又喜：“这就是牛乳粉？汪！”
她盯着罐子看，越看越近，头都要扎进去了。
西山以为小狗还要吃：“现在不吃了，这样吃浪费，等回家我冲给你喝。这粉拿水一冲，就变成牛奶了，跟新鲜的一样，还更甜呢。”
没想到，一向对新鲜食物很贪嘴的小狗却摇了摇头。
小狗拍拍盖子：“盖上。”
西山盖上后还拍了拍，生怕仅剩下的百来步山路把它颠散了一样。
“没坏吗？”西玖玖问。
西山的嘴根本就合不拢：“没坏。这外头估计是别的奶粉罐子漏出来弄脏的。”
“你闭上眼睛。”
西山有点不放心：“你要收走了？”
西玖玖不禁笑了：“从前什么都不担心，大鱼大肉也不想着多吃点。这一罐子就把你给紧张成这样？”
西山笑着否认：“没紧张，没紧张。”
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西玖玖把所有罐子都收回空间，将奶粉罐子郑重放在货架上。
没一会儿，她就有了四罐奶粉。
西玖玖收拾好，又拿着一罐奶粉出来了。
西山感觉怀里一沉，睁开眼睛，怀里放着一个奶粉罐子。
“捧回家去吧，咱们阿七以后就不会挨饿啦。”
西山知道小狗能让所有东西下崽。
他从前没有对任何东西产生过贪念，因为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双手能挣下所有生活物资。
虽然没有小狗快，没有小狗的东西好。
只是现在，面对这买都买不着的奶粉，他第一次起了贪心，希望小狗能让一罐奶粉变成几十罐、几百罐，让他的阿七想喝多少有多少。
西山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这奶粉，以后也能一直下崽吗？”
西玖玖饶有兴味地看着西山羞赧古怪的表情。
自己空间里竟然收着一罐奶粉，西玖玖也是喜出望外。
这样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阿七的生存问题了。
自己上回在供销社胡乱拿东西，她还以为拿了一堆废铁，没想到还拿了这么个保命的好东西。
她想快点回家，让阿七快点喝上一口，快点长肉。
此刻，西玖玖开心极了。
兴致高，就有意想逗逗西山：“想要？”
西山不假思索：“当然。兰花神通广大，大米咸肉都能轻松弄到，这应该不难吧？”
“不难。”西玖玖一笑，胆子颇大地跳到地上，仰起头看西山，“那你求我，汪。”
“……求你？”西山一愣，“怎……怎么求？”
从不求人的西山，更加不可能知道该怎么求一条小狗了。
给它根肉骨头？他们全家都仰赖着它的物资，它也不缺那点骨头啊。
西玖玖也愣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求。
只是从前听戏，老是看那些负心汉回头是岸后求自己的发妻，可好看了。她一直眼馋了很久呢。
西山努力想着。
他想起从前在路上看到过小狗们互相嬉闹的场面。
“要不，你在前面逃，我去逮你。这是个大乐子呢，你要是玩得高兴，就算我成功求到你了。”
“‘哈？”西玖玖不解，“这算哪门子的乐子？”
“你试试。”
西玖玖翻着白眼：“……我不试，逃命算什么乐子……”
西山四下看了看，捡了一根还有点湿漉漉的树枝。
他拿树枝在小狗眼前晃了晃。
西玖玖竟然不自觉地就死死盯着树枝，整个脑袋都跟着晃来晃去。
“……我……我怎么啦？”
西山神神叨叨地哄着小狗玩：“当心哦，你被我施法啦。”
说着，树枝朝前狠狠一丢。
西玖玖看了看西山，满脸疑惑，四只小爪子却像被夺舍了一样朝前奔去。
跑着跑着，满心疑惑的西玖玖渐渐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她忍不住发出几声快乐的吠叫：“汪！呜呼！”
西山在后面追着：“兰花！再快点！”
西玖玖都忘了自己是去追树枝的，脚下越跑越快，像踩了风一样轻盈。
身体也像乘着风，轻飘飘的。
跑着跑着，她就跑进了山坳里。
西玖玖又忍不住兜了好几个圈，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轻轻喘着气。
西山早被她甩得老远了。
等了一会儿，西玖玖忍不住往外头跑去。
西山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坳口。
他抱着奶粉罐子，扶着山坡，一边笑，一边狠狠喘着气。
“兰花，你……你……你又长……长大了，都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