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茯谣与白术走出集市时,天色已然微微偏暗,
晚霞像是一炉炽热的铁水,在天际洒下绚烂的光辉。
白术提着买好的药材,忍不住看了看姜茯谣的侧脸,欲言又止。
终于,他挠了挠头闷声说道:
“夫人,虽说那簪子不是值钱的东西,但今日这般被人暗中算计,还是叫属下心里堵得慌。”
姜茯谣微微扬眉,看了白术一眼,嘴角轻轻上挑:
“心里堵得慌的事,以后只会更多。你总不能每次都堵着不动吧?张老爷以为吞了簪子便是大老虎吃住小绵羊,殊不知后边藏着的是刺猬。”
她步子缓慢而优雅,像是走在一场无声的狩猎中。
“况且,我若不是故意给他们上套,又如何让他们把官银的事露马脚?”
白术顿时愣住,眉头紧缩道:“官银?”
他又忽然醒悟,惊道:“夫人,难道那些人真与官银失窃有关?可这市井小民竟敢——”
说着猛地后退一步,低下头压抑住声音。
“属下失言了。”
姜茯谣莞尔,缓步而行:
“无妨,你心直口快,倒是少有的真性情。不过,这等事可不光是市井小民会做的。背后怕是有条大鱼,我只能轻描淡写地露点水花,才能把他们惊出来。”
白术闻言愕然,但细一想,姜茯谣从容笃定的气质让人无从怀疑。
他有些疑惑:“夫人准备如何?”
“自然是将这事告知容珩。”姜茯谣似笑非笑。
“他不是最擅抓那些装腔作势的贪腐之人吗?”
说罢,便朝一旁正在替他们牵马的随行小厮问道:
“陈冕,你跑一趟五皇子府,告诉那位五殿下,我这里有件趣事要他亲自来听。”
待陈冕离去,姜茯谣看向逐渐隐没在暮色中的街巷,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陈冕效率极高,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容珩便骑马赶到了姜茯谣的处理药材的小院中。
他一身玄色骑装,熏染着一路风尘,眉目间还带着几分肃杀和急切。
一下马,目光便直直地锁定了等候在院内的姜茯谣她却不理会他的急切,
悠然端坐在门槛上,手里正翻着一本薄薄的医书。
“殿下来得倒是快了些。”
姜茯谣话语轻描淡写,不疾不徐。
容珩眉头微蹙,眯起眼,声音低沉:
“陈冕说你这里有重要的情况,不然本王在宫中重要的议也不会搁下。何事?”
姜茯谣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翻过最后一页,
随即抬眸瞟向容珩,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戏谑:
“殿下的急性子倒还是一如往常。”
容珩闻言,皱紧的眉头略微舒展,眉宇间却依旧是探寻之意:
“若不是有重要之事,你会如此郑重唤我?”
姜茯谣挑起一丝浅笑,轻轻叹了口气:
“今儿在集市上,遇上了两个见钱眼开的蠢货,故作仁义,实则坑蒙拐骗。只是,他们心急火燎间,露出了些许马脚。”
闻言,容珩手指微微一动:
“马脚?你指什么?”
姜茯谣走到他面前,扬起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一字一句道:
“这两人冲着我用的银子,说它刻印规整,称它是官场颁发的,恐怕是官银流失的物证。”
“官银失窃一案,查了整整两个月,竟毫无头绪。”
容珩瞳孔微缩,显然对这个意外线索极感兴趣。
他眸色深了几度,接下来语调甚至微微发冷:“你可确定?”
“张老爷紧盯着那些银子时的神色,八九不离十。”
姜茯谣的神色丝毫没有慌乱,带着独属于她的冷静。
“这些人摆摊坑人,不过是其角角点点,真正流出的银源仍隐藏。若不是天赐的巧合,他们恐怕就这样暗中平稳浑水摸鱼。”
容珩闻言,薄唇抿成了一条极冷的弧线,眉心微蹙,
手却已抬起,给程纪递了个信号,冷声道:
“程纪,命人秘密盯着那摊主与张老爷的一举一动,分头查,他们的交际圈我是一个也不想漏。”
姜茯谣见他冷静从容,却又杀伐果断的模样,突然眉睫间缀上了一丝笑意:
“殿下确实长进不少。反击得迅速不说,还懂得防备暗线了。”
容珩察觉到她话语中的调侃意味,目光不由狠狠定在姜茯谣身上:
“本王并非玩笑之人,不想在与案件正碰触时听到绵里藏针。”
容珩闻言,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弧线,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他并未立刻回应姜茯谣略带戏谑的话语,
而是负手在院中来回踱步,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意。
官银流落民间,这是户部失职,而户部侍郎下狱一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再查,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