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路弥的方向,静静思考着。
这段时间里,路弥悄悄感应着周围的事物,希望能找到什么可以回应他的东西,像火与水一样为他所用。
地底下,最多的东西就是土。
路弥紧绷着神经,慢慢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他脚边的一小块泥土开始颤动之时,鬼婴开口了:
“花,我有好多漂亮的花,都是妈妈给我种的。”
“它们很美,但是也很危险。如果这局游戏你们赢了,我会送给你们一百朵最漂亮的。”
宁壮壮还沉浸在路弥用一首儿歌跟鬼婴认熟的不可思议之中,这会听见他们谈判,更是惊讶得瞪大眼睛。
路弥这边已经谈妥,回头跟她说:“走吧,陪他玩这个拼图游戏。也许会得到什么线索呢。”
鬼婴带领着他们往回走,来到了它最初出现的地方。
石板床后,那块石门静静嵌在土墙之中,爬满青苔。
鬼婴爬过去低语了几句,石门就缓缓向后打开:“进去吧。”
路弥冲宁壮壮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张梅此时已经从刺激里缓过来了一些,又怨恨又恐惧地盯着鬼婴,扒拉在宁壮壮身后紧跟着进去。
鬼婴缓缓爬进去,石门也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宁壮壮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这里空间狭小,泥土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玩具的零件。积木、娃娃,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落锁的小木箱。
“打开箱子,拼图就在里面。”
鬼婴说着,摸索着从地面上捡起什么东西——一个已经露出棉絮的脏兮兮的兔子娃娃。
路弥走过去,用蛮力破坏掉已经生锈的锁,在箱子里翻找出一些拼图的碎片。宁壮壮就在旁边用手电筒照着。
除了拼图碎片,箱子里还有一些泛黄的信件和黑白照片。
路弥悄无声息地将这些东西揣进自己外套的兜里。
鬼婴仍在絮絮叨叨:“我在这里沉睡了好久,因为醒着的时间实在太无聊了。”
拼图碎片已经全部拿出,路弥将它们都翻到正面,仔细观察着。
拼图是纸板做的,上面的图案只能勉强看清。
“这几片……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小宁,手电筒凑近点。”
他试着将几块边缘看起来比较吻合的拼图放在一起摆了摆。
“是蛇尾。”
宁壮壮拿起另外一片拼图看了看:“这里像是人的眼尾。看这个风格,像是古风类型的拼图。”
看不见的角落里,鬼婴“咯咯”地笑起来:“所以,如果你们输了,就永远留下来陪着我好啦。”
路弥说:“别吵吵。”
两人将拼图整理得差不多,就开始着手拼。
张梅紧紧挨着他们不说话。
过了一会,拼图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但是上方还有两块拼图缺失。
路弥盯着看了一会。
画面中,两蛇交尾,一左一右,面部均已经模糊。
而剩下的两块拼图,上面都是圆圆的东西,边缘都可以与缺失的位置吻合,只是一个冷色调一个暖色调。
“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他努力回忆,记忆朦朦胧胧像是笼着一层水雾。
仰视的视角,他看着墙上的一幅画。旁边,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将手伸向他:“你来啦,mi……”
他正要继续回忆下去,疼痛之感却久违地出现,打断了他。
宁壮壮扶住他的额头,语气担忧:“你没事吧?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
路弥摇摇头。
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回忆,但是很显然,效用已经褪去了一些。至少,他能看到一点东西了。
那幅画上,左边是男蛇,右边是女蛇。
一男一女,两蛇交尾……
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晰,他拿起那块暖色调的拼图,将其放在了左边的蛇捧着的位置上。
宁壮壮看他操作,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她激动地将最后一块拼图放上去,“是女娲伏羲交尾图,男左女右,一个捧日一个月!”
拼图完成的一瞬,他们都感觉到头顶传来动静。灰尘簌簌落下,他们捂着口鼻咳嗽几声,紧接着微弱的光亮投射而下。
张梅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兴奋得语无伦次:“出口,是出口……!!”
宁壮壮踮脚仔细看了看:“是一扇活板门。”
路弥踩上木箱,将活板门彻底打开。出口处有什么毛毛的东西遮挡着,他伸手摸了摸:“是客厅的地毯。”
移开地毯后,他能看到沙发的一角,还有一张突然探出的惨白的女人脸。
它盯着路弥,歪了歪头:“花呢?”
路弥呼出一口气,默默将活板门关上,转头问鬼婴:“我们赢了。花呢?”
鬼婴没有废话,打开石门,低语了几句。
蛇类爬行般的声音传来,一条又一条长满妖花的花枝探入,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塞满。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几个人毫不客气,一人摘几十来朵,都通过活板门堆到客厅的地面上。
张梅由于采这种花被缠上,有了心理阴影。但看到那些花枝都温顺地俯首任他们采摘,也大着胆子去帮忙。
估摸着数量已经够了,路弥拍拍手示意另外两人上去。
他看向鬼婴。
那小家伙,缩在角落里,巴巴望着那活板门。
他听见它用烟熏过般的嗓音喃喃:“妈妈……”
路弥托着张梅上去后,问:“不去见见?”
鬼婴摇摇头,语气里满是落寞:“我没法离开地底。而且,妈妈好像忘了我。不管我弄出多大动静,她都听不到。”
路弥很奇怪:“可你不是说,这些花是她为你种的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鬼婴笑笑,“她只记得一遍一遍地给花施肥浇水,却忘了为什么这样做。”
宁壮壮在顶上喊他:“路弥快点,还有两分钟!”
路弥应了声,攀住活板门的边缘准备上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衣角。
鬼婴一只手抓着他,另一只手解开自己脖子上戴的佛像玉饰:“妈妈说,这是护身符,保佑我平安长大。但是我已经不会再长大了。”
路弥回头俯视着它。
有了自上而下的光照,他终于看出,它的身上,套一件黑漆漆的小洋裙,破破烂烂的。
“既然你是妈妈的朋友……就给你吧。记住,在对的时间给她看。”
宁壮壮已经着急得想要踩他的手,路弥匆匆接过玉饰放进自己的兜里,就上到了地面。
活板门再次关闭,他就这样看着那张小小的没有生气的脸再次淹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