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屏之中所摄位置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镇衙,大院之中的情况一览无余,但衙庭内有房间墙瓦遮掩,只能看到其中部分,并看不清里面全貌。
少年现在冥睡所在的位置,是个摄像死角,从幻屏中的角度上,看不见他的身影。
此时,镇衙大院中并除了落木,再无其他人迹,场面上看,大院冷冷清清。
大褂少年盯着幻屏中的影像,沉默了会,又将目光转回,叹气一声,坦然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信心。”
胖乎乎的少年眼睛迷起一条缝,欲言又止。
大褂少年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道:“毋庸忌言,刚才他那一剑,我已经暗自推演过三遍,结果没有一次能接得下来。但如果我是月轻言,我绝对不会认输,更不会选择逃跑。”
胖乎乎的少年嗯了一声,心中默道,然后呢?
大褂少年两眼放光道:“然后,我会拼尽全力去接那一剑。”
胖乎乎的少年依旧没有出声,心中默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大褂少年长吸了一口气,一脸遗憾道:“我应该会死吧!”
胖乎乎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道:“明知会死,你还要去接那一剑?”
“因为我想试试!我想试试在临死之前,能否在那一剑的器势压迫下感悟虚空。”大褂少年的眼里闪烁着熠熠光芒:“在我灰飞烟灭之前,借势踏破虚空,是我接那一招的唯一所思,唯一所愿!”
“我想知道,同为练息境巅峰,为什么他可以发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一剑。如果我接下来了,那么,他能做到的,我将也可以做到。当然,以我现在的实力,没有一丝接得下来的可能。”大褂少年接着道:“但我依然想试试,虽死无悔!”
胖乎乎的少年的嘴巴越张越大,半响后才指着大褂少年的鼻子大声道:“传闻真是不假,封值,你果然是个疯子!”
“我的练息之道,不疯魔,不成活!”被称为封值的少年不以为然地咧嘴笑了笑道:“练息一道,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你既接不下那一剑,进场又有何意义?”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道:“封值,你别忘了,夜月若真输了,你我的筹码都会付之流水,人财两空,人财两空啊!”
封值微微一笑,淡然道:“胖子,我虽接不下那一剑,却并不会输。我的人,你的财,一样都不会空。”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一怔,眨了眨眼,不解道:“这是为何?”
“在他出那一剑之前,我不能胜。可他既然已经出了,我就不会输。”见胖乎乎的少年似乎依然不解,封值淡淡补充一句道:“因为,强弩之末不能穿缟。”
胖乎乎的少年又眨了眨眼,犹豫了下道:“你是说,你断定他已不再能出刚才那样一剑?”
封值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断定无疑!”
胖乎乎的少年不解道:“可我瞧他步履轻松,坦若自然,并无否极之相。”
“这才是他最大的破绽所在。”封值笑了笑道:“如此浩然一剑,怎可能没有息衰之兆。他越是坦然自若,问题就越大。就算他依然还有战力,也绝不可能再出那样的一剑了。”
“但愿如此。”胖乎乎的少年看似松了一口气,道:“我的筹码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
“别忘了,你的筹码里,还有你和我的约定。”封值盯着胖乎乎的少年,十分认真,一脸严肃地提醒他道。
“若胜了,自然有你的份。”胖乎乎的少年苦着脸道:“若败了,输的却只有我的银子,怎么算都亏不了你的。哎,这样的约定,我当初是如何会答应了你的?”
“自然是你喝醉了后定下的约。”封值取出一张契约,微微有些得意道:“这可是你自己提着酒壶,逼我和你一起按下的手印契约,没有假的。”
“有些眼花了。”胖乎乎的少年揉了揉眼,一副憨态道:“你拿近些过来,好让我瞧细了。”
封值闻言,不仅没有将契约递过,反而警惕地快速收将起来,冷冷一笑,道:“又想抢走契约,你这下作的手段,都用了多少次了,也不嫌烦。”
胖乎乎的少年尴尬地笑了笑道:“封值你也忒多心了,只是当时酒醉,记不太清了,细看一眼又能咋的了?”
“就上次,你要凑近细看一眼的时候,差一点就把它吞到你肚子里去了。”封值道:“待你兑现了契约,你爱怎么看怎么看,就是你拿着它蘸豆浆吃我也不会管,但现在,不行!”
“那时酒醉,做不得数的。”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道。
封值一脸认真道:“做得来数的,上面有你的手印,真真的。胖子,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好吧!”胖乎乎的少年再叹气一声,无奈道:“那你得听我的,打架你行,赌钱我行,那样我们才能多赢些回来。”
封值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一直都听你的啊。”
海坊里,随着嘈杂的落筹声渐渐平静下,蜂拥在赌台的人群纷纷散回各处。
焦灼的目光再次纷纷聚焦到幻屏上。
幻屏里的大院依旧冷冷清清。
落木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染满了血水的衣裳破烂不堪,晨风吹过时,几缕布条如枯叶一般一片一片飘零而去。
虽然切肤的疼痛感隐隐还在,但被月轻言切开的肌肤此时已经完全恢复,若不是衣裳褴褛,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具刚刚几乎要被醉蝶切割埋葬了的血肉之躯。
落木心中不禁又暗暗赞叹,白姨的南八白狼血牙真是宝贝啊,要是没有这颗血牙,几条命都没了。
时光悄悄流逝,早晨的太阳徐徐升起,偷偷漫过屋顶的阳光,从屋檐泄落下来,泄落下来的阳光投落在落木的后背,他身后的影子随着衣炔飘飘在地面上来回波浮。
几只麻雀从院外飞来,它们并没有意识到大院中的危机,落在大树的枝条上,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平静。
若没有这一战,此时正是这里午休憩的平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