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陆淑梅过来。
姜颜栀看着她肩膀上的枪伤,眼神顿了顿。
还没张口说话,陆淑梅先开了口:“没伤到要害,死不了……这个给你。”
姜颜栀愣愣的看着她递过来的红包,眼里写明疑惑。
“给你的新年红包。”
姜颜栀这才想起自己和陆淑梅是在年初一被绑架的,距今已过去几天,新年的最佳氛围也过了,躺了这么久,倒是忘了新年这件事。
“拿着吧。”陆淑梅强行塞入她手中。
她已经两年没有给过她红包了。
姜颜栀捏起,思绪沉沉:“多谢。”
陆淑梅坐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华槿被抓,过往之事真相大白,她的儿子并不冤枉,是她误会了姜颜栀两年,并对她冷言冷语了两年。
“等伤养好后我就会和依柔回沪城,你还要一起回去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头渐渐低下。
她心里清楚,真正该怨的那个人应是姜颜栀而非她,姜谦对她做出那种事,姜颜栀应该恨极了吧。
“为什么不呢?”
“你、你还愿意一起回去?”
姜颜栀将红包放置一边,眉目沉静:“虽然知道了一些真相,但说到底,那只是他的错,你将我赶出家门也是心疼你的儿子,但你毕竟养了我十几年,折中一下两两相抵吧,你对我的养恩我一直都还记着。”
“况且你丈夫的确是因我而死,若当初没有救我,你的家庭也还幸福美满,相抵过后欠的那个人还是我。”
陆淑梅红了眼眶:“他为了救你失去性命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过怨言,如果那时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我也一样会选择护住你,他的死是有意义的,和姜谦不同。”
身为母亲,她无法否认,儿子的死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只是经此一事,她和姜颜栀的感情无法再修补,如今面对她总没有之前那般相处自然舒适,耳边时时有道声音告诉她,此前两人已断绝关系,沪城别后母女情分将尽,她们之间更多的是客气疏离和彼此所携带的愧疚。
一次不长不短的谈话结束,陆淑梅离去,步履有些蹒跚,连背影都透着一股疲惫。
——
姜颜栀伤好已是一月过后,打算和陆淑梅于今日前往沪城。
她只是想回去再见一面那个救下自己性命,而自己从没有过机会唤一声“爸爸”的养父,此次一见,不知会相隔多久,又或许是最后一次。
所以祁淮舟跟着一同回去了。
墓园里。
养父和姜谦的墓碑是在同一块地方,两人的陶瓷遗像已有些暗沉。
陆淑梅用布块细细擦着,掠过姜谦略带微笑的面庞时一滞,心中挣扎了会,随即加快擦拭速度。
完成后,她抚摸着丈夫的遗像喃喃自语,忏悔着自己急于望子成龙却实未管教好儿子,愧对他一心救下的女孩,说着说着眼泪就收不住了。
姜颜栀上前蹲下攀上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抚。
她记清养父的容貌是在他死后,上面的遗像,他笑得慈祥温暖,可对于姜颜栀来说是陌生的,她从未亲眼见过他鲜活的笑容。
心里话不说,大家也知,早在更久之前,她就已经在这说了不知多少遍。
如今,她看着陆淑梅哭着呢喃,只在心里对养父默念,他的妻子并未愧对她,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几人分离,待上了车后,祁淮舟才将她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吧。”
姜颜栀轻摇头:“我没有想哭,只有无尽的感恩,可现在看来,都结束了……”
“客观上讲,你和你养母的情分已至,但如若你想,情分可永存,她之后也会在京城定居,想要再缓和也还有机会。”
姜颜栀默默听进去了,往他怀里钻动,闭上眼浅眠。
回京城前,他们去Son dieu见了余婉瑛一面。
到达时,余婉瑛正瘫在办公室外的懒人椅上品香茗,时不时向办公室里边指挥着什么,姿态惬意。
姜颜栀怔住,老师什么时候在办公室外准备了一张懒人椅?
何况她还没见过老师这么松弛的状态,以往可是为了Son dieu来回奔波忙得不可开交。
“老师。”
余婉瑛眯眼看去,见是自己的学生忙朝她招手:“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人聊天呢。”
祁淮舟朝她颔首:“余老师。”
她瞧了又瞧:“你们两个一起过来真是难得,怎么突然来沪城了?”
“来办一些事。”姜颜栀窥向办公室里头,梁语凝正满头汗水吃力的挪动各种东西,“这是?”
余婉瑛摆摆手:“嗨,她不是从我这接手Son dieu了嘛,说我这个办公室位置最好采光最好哪哪都最好,就要过去了,但是她又嫌我的东西太多,我说嫌多你就自己搬,然后她就吭哧吭哧的在那干。”
姜颜栀闻言不禁笑开,难怪老师如今这么闲适,原来是有人接班了啊。
看着老师满面笑容,她也为老师由衷感到开心。
待梁语凝累成狗后从里面爬出来时,姜颜栀已经和余婉瑛聊过多个话题。
“救救我……”
姜颜栀将她扶起,倒上一杯茶水:“为了个办公室,何苦呢。”
梁语凝眼睛一下瞪大:“什么叫为了个办公室,还不是因为我妈,她说这个办公室我必须得传承,还要求我必须把她的东西整理好搬出来,结果她一个人躺在这喝茶指挥我,还叨叨我不准损坏她的东西,不然就让我赔,我容易吗,我都快累死了!”
她丧着脸,话里全是对亲妈的控诉。
姜颜栀默默看向老师,后者心虚的别开脸:“……”
哦,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啊,她还真以为梁语凝是为了个办公室才干活,原来是被逼无奈。
话题很快转至姜颜栀和祁淮舟身上。
余婉瑛忽然感慨:“说起来,我算得上你俩的牵线月老吧?”
祁淮舟笑答:“多亏余老师,让我有幸得一生之爱。”
余婉瑛瞥了眼姜颜栀。
“我只是提供了你们彼此认识的机会,要说你俩能成还得是我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学生,当年她追你的时候连我都没觉得能成,谁曾想她这么了不得,在钢琴上的坚持都比不上对你的坚持。”
姜颜栀红了脸颊,提及狠追祁淮舟的那段日子,她真的是只为把人弄到手,其余一点没思考。
好在老天不负真诚者,最后他还是落在自己手上了。
和余婉瑛道别后,她和祁淮舟牵手行在楼层的走廊上。
夕阳余晖将他们影子拉长,两抹影子交合,融于彼此。
姜颜栀抬起另一只手遮挡光线:“好炽耀的光。”
祁淮舟倏地俯身靠近她耳廓,轻轻几字撩动她心弦。
风过发起,一切正好。
“没你炽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