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一旦有了一个裂隙,裂隙就会越来越多,最终补也补过来,水会从各处流出来。
千里河堤况且如此,何况是人的心墙。
孔氏如此,云沁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她现在都还没完全发力呢。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我便给你仔细讲讲好了。”云沁身子一歪,靠在了沾着尘土的矮几上。
她其实也嫌弃,可这是一定要用的策略,她此时表现得越轻松,其实给孔氏的压力越大。
从一开始,她就是想给孔氏一个,所有事情,她尽在掌握的模样。
“我对此事只是觉得奇怪,于是让人去打听下这老嬷嬷究竟是何人,你猜怎么着?”
云沁一问,孔氏就控制不住的紧张。
“我的人问遍行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老嬷嬷。”云沁说到此处,明显看到孔采女提起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她压下唇角,继续道:“若不是白日里我亲眼所见,都要怀疑自己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过好在,我身边的大宫女,竟然又遇到了那老嬷嬷一次。”
说完,云沁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勾着唇,看着孔氏,好似在给她发表感想的时间。
孔氏当然一句话都不想说,可她心里却像猫抓一样好奇。
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想知道,她有没有对那老嬷嬷做什么,又掌握了什么线索,为何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更有,她知道了,是不是皇上也知道了。
太多的疑问、好奇和担心,让她喉头不断颤动,最后还是抵不住这种种念头,问了出来:“然后呢?”
这回她的声音变得干涩无比。
云沁手抵在唇边,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你真是被关了太久了,很想听我讲故事呢。”
她说完便把容欣遇到那老嬷嬷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边。
“你说一个老人家,是如何这般伸手敏捷的,不单单是对行宫十分熟悉。”云沁便用手指点着矮几的桌面,一边道:“行宫水系发达,说不定有什么不为所知的密道,不然也不能让她躲藏这许多年是吧?”
“也难怪她身形如此佝偻,躲在阴暗潮湿的地下,那不见天日的日子,想必孔氏你应该深有体会。”
孔氏的心墙早已经漏成了筛子,此时就算是想要挣扎,也变得有些无力。
她也明白,近日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已经无可挽回。
“你究竟想怎么样?”孔氏闭上了眼睛,紧绷的肩膀也在瞬间垮了下来。
云沁看着她软弱下来,却并未放弃继续攻心,这种软弱会在触及真正的秘密的时候,瞬间消失,她最后依旧什么都不会说的。
还需要一根稻草,彻底压垮她。
云沁又笑了一下,“你这话问的,我与皇上找遍行宫都找不到她,能对她怎么样?不过这话,你应该去问问德妃……”
她盯着孔氏低垂的发顶,声音微凉,“德妃前几日已经派人去行宫,那她在行宫布下的钉子,全都发动起来,搜寻这个老嬷嬷了。”
“以德妃这些年在宫中和行宫中的积累,你说,她行宫那些人,能不能找到这个老嬷嬷呢?”
这话让孔氏猛地抬头,灰暗的眸子因为震惊,竟透出了几分光彩。
云沁并未因为她的反应,就停下来,继续道:“真是让人疑惑,我与皇上找人便罢了,德妃为何要掺和进来,她找那个老嬷嬷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自是知道是为了什么,可当然也没有孔氏最清楚,她剧烈挣扎了一下,身下的凳子都被她拖动了一下。
“她答应过我,她答应过我的!”
云沁只当听不懂她这番话,只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知道德妃找那老嬷嬷是为了什么?”
她微微侧头,“但我觉得,比起让德妃先找到她,还是皇上先找到更好对吗?至少皇上,是大皇子的父皇,他这般看重大皇子,总不会害他吧?”
孔氏空洞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可最后还是要沉寂下来。
“你还犹豫什么?”云沁收起笑,低喝一声,“你自己想死便罢了,难道还要连累她与你一道去死吗?若真是这样,你当年就该狠心把她杀了,何苦把她藏起来,让她白白吃了这么苦!”
“别说了,你别说了!”孔氏情绪被她话点着,冲她又吼了两声!
“你冲我吼什么,又不是我要杀人,又不是我让你落得这种下场的!”云沁冷着声音讥讽了回去。
看着死死盯着自己,如同厉鬼般的孔氏,云沁毫不畏惧地盯着她的双眸,“我只问你,那老嬷嬷究竟躲在何处,你不许我可怜你,总该许我可怜可怜她,别让旁人轻易害了她的性命!”
比起让孔氏交代所有的真相,显然只问这么一个问题,让孔氏更加容易接受。
她瞳孔不断颤动着,显然已经陷入了动摇和挣扎当中。
最终,她还是开口,“她,她神志已经不清楚,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这是皇上该考虑的事情。”云沁冷声道。
孔氏狠狠咬了下下唇,最终道:“入口就在你那宫女遇见她的地方,在荷花池旁边的枯井中。”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沁也不由松了口气,看似强势,其实她后背一直紧绷,不觉间已经冒出了一层热汗。
得到答案,云沁也不欲再和孔氏多说,只想赶紧把此事告诉皇上。
难保德妃的人不知道行宫中又暗道的事情,晚一秒,那老嬷嬷就危险一秒。
云沁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身后孔氏突然喊住她。
“你如此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云沁停下脚步,没有完全回头,只侧头用眼尾看她一眼,冷道:“大皇子是个好孩子。”
她说完,也不管孔氏反应如何,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容欣正一脸焦急地等着,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去,扶住云沁的胳膊。
云沁对她摇摇头,示意之后再说。
两人刚往外走了两步,就听背后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悲鸣之声。
云沁脚步又是一顿,她从中听出了孔氏的后悔。
后悔又有何用,从她把大皇子交给旁人抚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永远失去这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