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眸光短暂停滞,眼神带着一丝震惊,“你都知道了?”
萧升闻言,痛苦地蹲了下去。
容止目光停伫在中年女人身上,冷声开口,“我来这里,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薄轻眉身体轻晃了一下,喃喃开口,“我以为瞒过了所有人,没想到,竟还是被薄家的人找到了。”
容止面色冷沉,“薄远山费尽心机,让你的孩子继承了一切,你为什么还要跑回来?”
耳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仿佛也被拉长。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薄轻眉痛苦地拧眉,目光缓缓落在容止刚刚炒好的那碗小炒黄牛肉上。难以名状的情绪像一股汹涌的潮水,突然涌上了她的眼眶,渐渐淹没了她的瞳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萧升见状,急忙站起来,扶住她,“你别激动……”
容止见两人关系亲密,心下明了。眉角轻压了一下,清冷出声,“萧叔,我难得来一趟,要不请我吃顿饭?”
萧升一愣,愕然道,“二少爷,乡野粗食,我怕你吃不习惯。”
容止听到这话,没有恼怒,反而笑了一下,“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那里的伙食可比你这里差多了。”
“这……”萧升偏头,看向薄轻眉,似征求她的意见。
薄轻眉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尖冰凉。她抿了抿唇,对着容止缓缓开口,“你既然不嫌弃,那就将就对付一口吧。”
“轻眉?萧升惊讶。
容止似笑非笑,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要不,我来做?”
萧升慌忙开口,“怎么能让你动手。”顿了顿,又道,“你们去客厅坐着,我来炒菜。”
容止微微颔首。
萧升扶着薄轻眉朝正屋走去。
容止和黑衣人紧随其后。
跨过一个不高不低的木质门槛,便是客厅兼餐厅。
室内陈设,十分古朴。用料却是不简单。全都是梨花木所制。
容止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优雅叠搭。
萧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地去了厨房。
薄轻眉见他走开,无助地握紧了拳头,用尽全力把内心的痛苦强压下去。
沉默了几分钟,她才颤动双唇,“容止,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容止清冷道,“家主查到了大哥并非薄老夫人的亲生儿子。”
薄轻眉一愣,“她?怎么会?”
提及桑榆晚,容止的眉眼多了一丝柔和,“她的能力和手段,可不在我之下。要不然,薄远山也不会把薄家和薄氏都交给她。”
薄轻眉又是一怔,心脏瑟缩,感觉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划过,“你的意思,薄远山根本就没打算把一切交给行止。”
容止神色一凛,“薄远山要没这个打算,为何他还要移花接木,用大哥代替宁婉珍死去的孩子。”
薄轻眉身形一僵,顿时沉默。
容止心口沉了沉,继续说道,“只是,他百般算计,没有算到大哥会走的那么早。”
薄轻眉呼吸一滞,心上似有一把尖刀搅来搅去。痛意漫溢,缓缓落泪。
容止见状,递了纸巾给她,“想哭就哭吧。”
薄轻眉接过纸巾,无力地摇了摇头。那双丹凤眼,盛满了泪水,却没有哭出声来。
容止面上没什么情绪,“这么多年,你有亲眼见过他吗?”
薄轻眉眼眸微低,羽睫颤动,泪水无声砸落在了手背上。过了足足几分钟,才艰难开口,“他研究生毕业时,我去看过他。”
她吸了吸鼻子,又说了一句,“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他这一次。”
容止眸光微闪,冷峻的面部线条稍稍温和了一些,“你现在要是想去看看他,我可以安排。”
薄轻眉攥紧了手中浸湿的纸巾,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人都走了,见了只会更伤心。”
容止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情绪。就像心上压了一块石头,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她当年抛弃自己,是什么心情。
萧升站在门口,紧张出声,“轻眉,二少爷,吃饭吧。”
薄轻眉嗓音略略有些哑,“你们吃,我不饿。”
容止闻言,默默站了起来,眼帘微垂。他脸上的神色未变分毫,“你把我当大哥。就当陪儿子吃一顿饭。”
薄轻眉的心脏一阵刺痛,就像又有玻璃碎片扎进了胸腔。她红着眼睛,动容道,“好吧。”
萧升快步走过来,把她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吃饭时,谁也没有说话。
薄轻眉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更多的时间,都是静静地看着容止。
薄行止研究生毕业时,她还在国外。薄远山特意安排她去观礼。
但是,那天她的身份是另外一个孩子的亲人。
因为,宁婉珍也出席了观礼。
她坐在礼堂后面的角落里,戴着口罩和金色的假发,妆容特别浓。就算她站在宁婉珍面前,对方也认不出来。
痛苦的煎熬中,终于看到了薄行止出场。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他穿着学士服,带着学士帽,昂首阔步,意气风发。
毕业仪式结束后,他缓缓下台,朝宁婉珍张开了双臂。
那一刻,她如坠深渊,心如死灰。
不等其他仪式结束,她就匆匆逃离了学校。
回到住处之后,薄行止成了她心上彻底愈合的一道伤疤。
她想要靠近他,想要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所以,她买通萧升,想办法回国。
为了不让薄远山发现,两人来到了这里。
安顿下来之后,许是近乡情怯,她无数次鼓起勇气,想去找薄行止。可每次走到院门口,她又偷偷站住。
她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杏树,心里默默说道,“不能去。万一行止身世曝光。他不仅失去继承人资格,更会遭人唾骂。”
春去冬来。
六年后,她听到薄远山去世的噩耗。
那一天,她万念俱灰,几乎随他而去。
一场错爱,两人终还是未能携手。
薄轻眉不恨薄远山,她只恨她自己。
明知那是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情,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奔赴而去。
薄远山死后的这四年,她几乎没有出过这个院子。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直到薄行止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