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身站在原处看着岁妤笑的人,唇色好像变得更加苍白了。
甚至连先前唇瓣上的那点青色都褪却下去,比先前更像是个死人。
要是现在忽然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任谁来看,都是会一眼直接下结论的程度。
邵霆川见过许许多多的尸体,现在阙无的状态,和那些已经死去多时、连浑身肌肉都开始僵硬的死人,一模一样。
心不免又跳快了几分,一旁站着的阙无好像能轻易就发觉他这点小波动,抬眼朝他看过来的神情,冰冷刺骨。
还隐含着警告。
警告什么?
邵霆川很清楚,却并不会被他劝退。
他既然一直没有直白捅破那层窗户纸,同女孩说实话,那就是给了他机会。
哪怕这机会听起来很渺茫,他也会牢牢握在手里。
谷内的花儿盛开地更艳,香气愈加馥郁,邵霆川看向阙无,发现他身上的死气更重。
却在女孩看过去的时候,笑得如同没事人一样,温和又强大。
邵霆川轻薄的眼皮垂下,遮住所有神思。
终于玩累了,岁妤旋身躺在花丛内,鲜红坠花的长袍飞舞,最后覆在花丛之上。
不白和非墨一左一右,也直挺挺像两根棍子似的瘫着,软塌塌的拿尾巴尖去勾花蕊。
邵霆川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指尖捻起不白的蛇头,就将它滴溜起来放在非墨那边,腾地方自己躺下,顺手环住岁妤的腰肢。
有一瞬间,邵霆川什么都不想再想,就这么躺着,和岁妤一起。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足够舒服,足够幸福。
脑子里却不期然又想起那些掩护自己撤退、期望他拿回样品的战友……
华国大部分地区都逐渐掀起一股“粉末沙盒游戏”,用一种极易成瘾的墨蓝色粉末作为赌注,以游戏的宣传方式弱化其危害。
许多人前期无法察觉这点危害,直到无法摆脱……
甚至军队高层也有被这种东西渗透的迹象。
但因为是从国外传过来,隔着国境线,最后连追责都变得遥遥无期。
这次任务,邵霆川在最后关头拿到了战友卧底许久送来的关键原材料,如果能将它送回研究室,相对抑制的概率也会更大。
他们的被动地位也能削弱一些。
而那东西,女孩只在第一回见他时拿出来过,之后他也曾试探过,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他喜欢岁妤,或者可以说爱上岁妤,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动。
但……他也有他的责任。
身旁躺着的男人身上味道又变了,岁妤倾身过去在他颈侧嗅了嗅,“你在想什么?现在你的味道有点苦。”
邵霆川笑笑,一把薅起女孩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现在甜了吗?”
“不甜,再甜一点好不好?”
“好,再甜很多很多。”
............
阙无靠坐在悄无声息爬行到他身边的非墨身上,眸色沉沉,视线转向山谷入口不远处的草地。
那里,生长着无数的魂蛊草。
花瓣闭合着无风自动,幽蓝色花苞上浮着星星点点的花粉,那些灵蝶都不会靠近丝毫的存在。
阙无的唇角平直,眼睫低垂下去,身上的死气倏而便更浓些。
非墨的尾巴随意勾起一株小草,焦躁地在地上拍打着,尤其是在那些墨蓝色花苞盛放出黑色花蕊时,拍打的频率逐渐变高。
指骨分明的苍白指尖修长,两指并拢将它按下,一切动静趋于平静。
只余下黑色花蕊出现后,越来越浓的特殊香气。
被邵霆川抱在怀里的岁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坐在男人腰腹上,侧首,朝阙无看去。
仍然是那副死人似的苍白神色。
不白缠上她的指尖,岁妤收回目光,掐住邵霆川下颌,将他同阙无对上、正交锋的视线挪到自己身上。
“邵霆川……”岁妤叫了男人的全名,神色不明柔和下来,“你会骗我吗?”
邵霆川额角一跳,顺着女孩的力道仰面,眼皮垂落看着她,半晌没做声,在不白的“嘶嘶”声中,忽然笑出来,“不会。”
“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岁妤的语气到最后,浅淡如水,缱绻围剿过来,让邵霆川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好。”嗓音低沉,在岁妤耳畔许下承诺。
灵蝶不知不觉间全散了,岁妤没了兴致,不白身形涨大,将岁妤和邵霆川驼在自己身上,却没从原本来时的原路线返回。
绕着谷内慢腾腾转两圈,像是特意放慢速度在找什么东西。
邵霆川莫名,搂着岁妤也没出声,不白灵性极高,想必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转着转着忽然就停了下来,不白尾巴尖一甩,便缠上了离它不过几步远的一只兔子,卷起来送到头顶给岁妤看。
“不白,你怎么还学会拍马屁了?”
邵霆川觉得好笑,才刚刚女孩说了句想要只白白的小兔子,这就马不停蹄……不,应当是蛇不停尾地来给她抓。
听出来邵霆川是在夸它,不白的尾巴摆动两下,很是骄傲。
这下是能回去了。
邵霆川半搂着岁妤坐在巨大的蛇身上,鼻尖却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浑身肌肉骤然紧绷到发硬的程度,甚至都硌得岁妤痛,“怎么了?”
下颌处抚上来的指尖带起战栗,邵霆川的眼珠子缓缓转动,在不白挪移过一处拐角时,看见了大片大片的幽蓝色交织黑色的花。
他不认识,但气味极其熟悉的花。
眼前似乎出现了战友被打断手脚也仍然咬牙坚持的场景,断臂、至死不曾闭上的双眼、鲜血弥漫的空气……
邵霆川耳朵里出现了嗡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嘶哑到近乎失声,“那是什么?”
“哦,蛊族特有的魂蛊草,用来养蛊蛊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