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礼三人如愿留了下来,仍住在一楼,暂时沉入平和。
时间快接近晌午,穿透树荫的日光多了些,碎金般落在窗棂,星星点点,倒也是一副好光景。
如果二楼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也许邵霆川的心情还能更好些。
“阿哥?”在阙无毫无感情瞥过来的一眼中,邵霆川已经能神态自若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温和笑道:“岁岁叫你阿哥,按照礼数,我也应该这么叫的。”
阙无没应他这试探,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却同样没停。
熟稔十足,连哪个娃娃应该摆在哪个位置,都烂熟于心。
“我不喜欢那个小白猫了,要粉色的大猪。”
岁妤自从阙无出现,兴致就不大高的样子,连带着话都变少了。
此时才终于说了句话,但显而易见的,带着点刁难和赌气。
阙无苍白的指尖拿起刚刚被放好的小白猫玩偶,没有丝毫不耐,又走回最墙角处去拿岁妤指着的小粉猪。
整个二楼所有的房间都被打通,全都作为岁妤的活动场所,摆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
就从这里走到墙角,也有十来步,虽算不上多远,但架不住岁妤的喜好一直变。
一下又不喜欢小粉猪,想要回那小白猫了。
等阙无整理得差不多了,又要改变主意。
邵霆川并不觉得岁妤在无理取闹,但……这样被支配的人不是他自己,总觉得不大舒服。
想上前帮忙,被岁妤淡淡看过来的一眼打断,抿唇继续搂着她窝在沙发上,看着阙无理清东西。
阙无还没有不耐烦,岁妤先不耐烦了。
“不用你整理了,我现在有【卜勒】了,你走。”
方才无论被怎么指使都没有丝毫不耐的阙无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子,抬眸看向岁妤。
“岁妤,不要说违心的话。”
不是让她收回自己的话,也没有任何被这话戳到的惊慌,阙无好像只是在看着同自己发小脾气的宝贝,丁点都不会害怕这话成真。
只是在单纯地强调,不许岁妤说出她自己都不喜欢的话。
邵霆川脑子里的那根筋突然就连结起来,恋爱都才刚刚开始谈的直男,在这一刻,却猛然感受到来自阙无最直接的打击。
他是后来者,现在岁妤给予他的所有温情,都是在她对邵霆川这个人还有兴趣的基础之上。
但……阙无永远不需要在意这一点。
岁妤离不开阙无,离不开这个从她出生就一直陪在身边的男人。
耳中似乎有嗡鸣无数,邵霆川终于找到先前自己没抓住的那根线头。
在岁妤的表述中,在刚刚哪怕默不作声也能给邵霆川的威慑中,阙无给他自己的定位,从来不止是一个阿哥的名头而已。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有着比它还要深的羁绊。
邵霆川对于他们而言,是彻底的外人。
哪怕岁妤将他称为【卜勒】,叫他老公,他也比不过阙无。
最起码现在比不上。
搂着女孩腰肢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道,让她轻呼出声,拍了拍邵霆川青筋暴起的手臂。
阙无阔步走近,大手掌住岁妤的后腰,轻易便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眼中的心疼让邵霆川无比刺眼。
“你抱我做什么?昨天不还生气吗?”
无缘无故打雷吓她,难道不是在邵霆川面前给她下马威?
女孩心思几乎摆在脸上,阙无却不想解释他为什么生气的缘由。
苍白的唇瓣抿得更紧,把她放在离邵霆川远远的一个沙发里,指尖挑起她睡得有点炸毛的小辫子,转移话题,“你炸毛了。”
岁妤这下真炸毛了,接过邵霆川沉默递过来的镜子,双眼瞪得圆滚滚的,“那你还不给我重新梳过。”
阙无垂眸,动作熟稔又灵巧地解开岁妤先前的辫子,将银铃铛一个一个拆下来,放在桌上整齐排列好。
又从腰带上寄着的小锦袋里掏出蝴蝶样式的银铃铛,“今天戴这个好不好?我让谷里的花都开了,有很多灵蝶。”
岁妤方才还置气模样一下便没了,坐得端正随阙无给她编着小辫子,“快点快点。”
阙无住的谷里是整片哀南山日光最灿烂的地方,却几乎见不到什么花。
只有在哄着岁妤的时候,才会破例在谷中盛放所有闭合的花儿,馥郁的香气又会吸引灵蝶来吸食花粉,可谓是美不胜收。
岁妤能见到的机会其实很少,毕竟她也不是那种很轻易便发脾气的人。
是以对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还是很珍惜的。
具体便表现在她选衣服要选颜色最鲜艳的那一件上。
火红如焰的衣裙大片大片绣着白色的忆萝花,顺着走动轻晃摇摆。
看在邵霆川眼里,比那没见过的谷中鲜花要美多了。
纪晏礼几个人自是没资格去看什么盛开的花儿的,邵霆川仗着自己现在还是岁妤的心尖宠,双目澄澈地要来了坐在不白头顶的机会。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非墨变成巨蟒的样子。
直到现在,邵霆川还是弄不懂,到底有什么解释,可以讲清楚一条那么大的巨蟒,最后却可以缩小至麻绳粗细。
也许是蛊族特有的秘术吧,毕竟都从阎王爷手里抢下他了,也没什么不能出现的。
他们所说的【谷】,离寨子很远,在不白和非墨的游走之下,却只需要不到一分钟时间。
一直到走进谷内,邵霆川才能看清楚这里面所有的景象。
两面地势高昂,将他们站立的这块土地围拢在内,从中间收拢后又在迎接日光的最上面往外扩,最大限度地承接日光。
像是敞口的短颈花瓶,是培育植株的最好容器。
里面不见一棵树,一眼望过去甚至看不见头,除了翠绿一片的草地,什么花儿的影子都看不见。
刚还这么想着,原先崖壁两侧的绿色突然都舒展开,五彩斑斓地竞相变幻着,阙无所说的灵蝶,也在一息之间都在谷内飞舞着。
岁妤扑蝶扑得很开心,邵霆川嘴角不自觉上扬,往阙无那边随意一瞟,却怔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