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完药后,早已经接触家族事务的傅清辞被一通急电叫了回去,临走时给岁妤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告诉她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联系他。
走出门的背影透着急切,但仍然有种漫不经心将一切掌控在内的绝对强大,似乎并不觉得岁妤会拒绝他。
毕竟,女孩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但意外的,是傅清辞本身的反应。
要是其他人对着他顿住、羞涩得满面通红和无措,他会觉得不大方,没有千金小姐的游刃有余。
要是其他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生气到扇人巴掌,他并不会在意是什么原因,也许会直接漠视……
但这些,在遇见岁妤时,好像全都变成了云烟消散。
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是她做的,都可以。
想到女孩严重的伤势,轻飘飘一巴掌还回去似乎并不足以扯平,坐在车内的傅清辞眉眼沉沉,对着坐在一旁的助理道:“所有关于洛灵一切超出资助范围的补助金,全面停掉。”
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是不是时时会去老宅陪老爷子?”
得到肯定答复后,傅清辞往后轻靠,交叠的长腿在黑色西裤下绷出线条流畅的肌肉,“把她的权限下了,老爷子那边……就说不能让他未来孙媳妇误会。”
薄唇勾起的弧度冷冽,但在想到方才在他跟前僵直到不行的某人时,却陡然倾倒出一抹柔和,“照原话说给老爷子听。”
以前是不在意,现在……那就一点能影响的存在都不能有。
风险杜绝,一向是傅清辞最擅长的事。
他的想法岁妤并不知晓,上好药之后,被烫到的那只手臂,已经快缠成了大粽子,“好丑。”
哪怕是在委屈巴巴嫌弃某样东西,岁妤的神色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唇边的弧度像是尺度刻量出来的标准。
平静的语调、平静的神色,叫人无比想看到究竟是什么才能打破这份平静,让她露出只对着自己一人展露的娇憨、依赖……
从门外进来的赵政然脚步顿住,完全将刚刚他出现在岁妤面前,应该是为了给特招生出头的起因给忘得一干二净。
被吹拂开的齐刘海重新将女孩的容貌遮掩去大半,但没戴上眼镜,那双眸子便怎么也遮掩不住。
一板一眼、任何事情都像程序调配出来的人,在极力掩藏着自己的魅力和真实性格,很有趣,很叫人想去一点一点探寻,不是吗?
赵政然在校医室的沙发上坐着,看岁妤连走路都是标准到每一步距离相同,嘴角忍不住勾起,只觉得她哪里都可爱。
人没理他,从他出现到现在开始,哪怕从食堂跟到了校医室,她好像也从来没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过。
甚至……
赵政然能在她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嫌恶?
微不可察,但绝对真实存在。
他曾经惹到过她?
身后跟过来的王霄有些不解,他没看见岁妤的样子,连背影都没见着,压根不知道赵政然到底了,“赵哥,怎么了?”
怎么说着洛灵搞笑要去看热闹,最后却眼巴巴跟在傅哥后头走了。
赵政然回神,“你去帮我查查,今天在食堂和洛灵起了冲突的人,是谁。”
留着的狼尾将赵政然凌厉逼人的五官衬得更具有攻击性,双手摊开虚虚往沙发上一靠,眼睛里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如果是之前就有交集,那更好,说明他和她之间是有缘分的。
缘分这东西,有了,可就断不掉了。
他也不会让它断。
王霄简直是摸不着头脑,但作为从小学开始就跟在赵政然身后跑的忠实小弟,麻溜应下这门差事。
..........
小臂上的烫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岁妤皮肤太白,看起来尤其吓人罢了,愈合得很快,不到三天,几乎就只剩下浅粉的一层印子。
自从那次校医室见过后,岁妤的生活又回到了维持自己端庄大小姐,普通日常的样子。
没有主动和父母亲说起学校里发生的事,岁妤罕见失了大小姐风度的情况便也瞒得好好的。
直到……
一连排的小礼服被送到岁妤房间里,各色款式的保守风格,但从做工来看,绝对价值不菲。
“妈妈,我不想去好不好?”岁妤背脊笔直,玉白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坐得端庄优雅。
岁母翻看着桌上的请柬,蓦地合上将其放回桌上,看向岁妤,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顾家继承人第一次公开亮相,特意送来的帖子说要我们带你去,如果不去,不合礼数。”
“为什么一定要带我,我真的不喜欢生意上的那些事情。”岁妤低声反驳。
岁母抬眸瞧她一眼,指尖拂过岁妤脸颊侧边落下的零星碎发,“杳杳,你学会反驳我了。”
从尾椎骨蓦然生出一股兴奋地战栗蹿上头顶,岁妤将脸贴在岁母的掌心,“妈妈我错了,我跟你们去。”
岁母欣慰地笑了笑,给岁妤整理好头发,“我的宝贝岁岁真乖,就穿那件玉兰旗袍吧。晚会上不好再戴眼镜,那刘海也可以梳上去,到时候选一个你喜欢的造型,好不好?”
“嗯,谢谢妈妈。”
除了床上那件一开始就摆出来的旗袍裙,刚刚被推进来供岁妤自己“挑选”的一排排裙子,又再次被整理进了衣帽间。
“记得,行为举止要端庄,不能叫人看轻,知道吗?”
柔声嘱咐的话充满了保护的意味,似乎极其害怕岁妤会因为“不端庄”受到什么伤害。
岁妤沉默地将脸在岁母的掌心里蹭蹭,浑身的刺都被泡化浸软,一点都升不起来保护自己。
..
顾家是京市顶级的豪门,早年纵横黑白两道,后主动帮上面肃清了许多灰色产业,彻底把家底转到了阳光下。
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顾家掌权人顾如晦的过往情史。
和徐家大小姐定了婚约,在外却艳史不断,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徐家大小姐,最后她一个人离开京市,再也没回过这儿。
整整二十年。
知道当年事情的人纷纷不想再提及当年的事情,整个京市被从上到下,哪怕一片砖瓦都翻过了,徐家更是被每粒灰尘都洗干净了看看有没有徐家大小姐的踪迹……
顾如晦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从此再也没有传出过情史,甚至有女人近身都会暴怒。
原本以为整个顾家家业要落入旁支的手里,结果突然蹦出个二十岁的儿子。
算算时间,刚好是徐家大小姐离开那个时候的事儿。
这不,着急忙慌赶着要昭告整个京市,顾家家业后继有人了。
岁妤跟在母亲身边,一身素白旗袍将全身严严实实地裹住,半点肌肤也没露出来。
但是……
暴露在众人眼前毫无遮挡的脸蛋美到近乎让人失神,几乎是全素颜,却在灯光下白到透光,像是一尊玉白琉璃瓷器。
脆弱到一碰就碎,必须将其牢牢呵护在掌心的美。
岁妤一直低着眼,按照岁母的要求,少说话,少动作,只需要充当一个漂亮的花瓶。
岁母被相熟的夫人拉去叙旧,岁妤便独自一人坐在侧边上的休息区。
除了偶尔路过的侍应生,几乎没什么人。
眼前却突然被一大片高大的阴影覆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