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似要将一切笼罩在内的黑夜被一声马儿的嘶鸣扯碎。
裴璟瞮一拉缰绳,马头被扯得高高扬起,而后前脚落下,停在分岔路口。
正是岁妤同伊柔分开走那处。
若是左边,那便是去往黄州,过了黄州之后到达乌蛮。
若是右边,便是偏路,曲曲折折要绕上好大一圈,沿途还不曾设有驿站。
裴璟瞮摊开手上牛皮地图,就着月光查看。
杳杳手上没有这东西,她出城必定是跟着伊柔的车队走的,最有可能的便是一直跟在车队后面,往黄州方向走。
到时候若是要去寻谢晟之,找到州牧府通报一声,大约就能见着人。
但……裴璟瞮的心跳和直觉告诉他,岁妤没跟着伊柔车队走,而是自己单独往右边走了。
心间的焦灼不安快要将他吞灭,他无法想象若是杳杳一个弱女子,真的独自走了这条偏路,会不会有危险?
会不会像她走之前那样,脆弱到马上就要离他而去?
上眼皮疯狂跳动,心中的不安扩散,在稍稍沉下心来思考过后,裴璟瞮还是打马,单手持缰,朝右边小路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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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很快过去,因着无雨,天亮的便尤其得早,又是一个灿阳日。
岁妤醒过来时,山洞内已经只剩下她,还有仍然晕着的崔辞安。
撑着地面艰难起身,岁妤动了动腿,在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疼时,抱着裙摆蹦跳了两下。
让隐在暗处的谢晟之唇角上扬得更为明显。
眸光侧斜不过一息,岁妤便将注意力转回至眼前躺着的崔辞安身上。
一晚上的时间,男人身上堪称惨烈的伤好像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身伤口看起来可怖,但就0065扫描的数据来看,绝对强壮如牛。
要是现在醒过来还有追杀,又能你来我往打上百十来个回合。
岁妤挑眉,怎么先前没发觉0065还这么毒舌呢?
将方才掀开的绒毯给崔辞安重新盖住,岁妤略显愁眉苦脸地在自个儿包袱里找出简陋的洗漱工具。
她想念府中时时刻刻备着的温水了。
这儿,甚至连水都没有。
【有诶,包袱里面塞了三个大水囊。】
岁妤一顿,倏而笑出声来,清泠似山间冷泉,在这干旱的土地之上透出十足的清润凉爽。
解开那包袱,里面除了0065所说的水囊,甚至还装了润肤的膏子,虽是最寻常的那种,但……
能这样细致考虑到所有细节的,除了了解她所有喜好习惯的谢晟之,好像也没别人了。
就算没有昨日身上那点清香,岁妤也能认出来他。
但那更像是……他在提醒自己。
无法直接说出口,只能用二人都心知肚明的方式,来传递最重要最关键的信息。
他……知道系统的存在?
或者说,知道除了本世界力量以外,玄而又玄的能量存在。
可能只是怀疑,但能有这样的怀疑,便已经很恐怖了。
若是0065以及他背后的主系统知道……
岁妤紧紧抿唇,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摁在包袱上,直到传来刺痛才被惊醒。
山洞口却传来声响。
撕破寂静的一声马鸣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响起。
裴璟瞮眼尾猩红,狠狠压抑着眉眼间的怒气和嫉妒,喊出那藏在唇间、担惊受怕了足足两日的小字,“杳杳。”
明明是很温柔的喊声,听在岁妤耳中却觉得无比可怖。
她了解裴璟瞮,但凡是这样的声线,这样的神情,那就是男人已经完全按耐不住自己心间翻滚的情绪,到达压抑的临界值了。
以前这样的情绪她只看到过一次,但那一次也是对着别人去的,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在她身上。
岁妤转身就想跑,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捞住腰肢,单手一把抱起扔在地面铺好的绒毯上,动作间岁妤固发的簪子滑落,耳畔那一缕发丝垂落下来。
动作有些粗暴,惊得隐在暗处的谢晟之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若是现在能现身杀人,想必裴璟瞮早就是他剑下亡魂了。
发丝披散、柔弱艳丽的美人面叫裴璟瞮呼吸一窒,而后倾身向前,将还想挣扎着起身的岁妤双手制住,十指紧扣地按在她头顶。
怎么能漂亮成这样,哪怕是在生气,一双水润润的眼睛里却还是对他的信任和直白的情绪。
眼尾绯红,唇瓣红润,好像他再多使一点力气,便能够洇出更多的艳色。
“裴璟瞮,放开。”岁妤努力强撑出一副厉声呵斥的模样来,看在男人眼中,却只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狸奴。
亮出来的爪子都是没有指甲的。
今日裴璟瞮的打扮很朴素,高马尾上绑着一条红色发带,便是除了素冠以外唯一的一抹亮色。
但此刻,这条发带有了其他的用处。
裴璟瞮将岁妤双手捆住的时候,还笑着安抚她:“杳杳不要害怕,哥哥会轻点儿的。”
笑里藏着许多岁妤看不懂的神色,还眼珠震颤着直直看着她,“我知道,杳杳最怕疼了,我会轻点儿的。”
这话配上如今这副场景,很难不让人想歪,岁妤惊惶地看向他:“裴璟瞮,你脑子清醒一点,我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裴璟瞮强压着内心蓬勃又突然的怒火,克制着不对岁妤大吼,压低的声线里藏着全然的疯狂和阴沉。
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方才岁妤被他不小心掐红的下巴尖,唇边下意识扯出笑来,眼底却翻腾着蓬勃生长的掠夺和狠厉,“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知道这样逼迫你的我很卑劣,甚至可能再得不到你一丝一毫的怜悯,哪怕我死在战场。
可在失去岁妤踪迹的那几个时辰,裴璟瞮度日如年,仿佛将身体内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体内,他不敢停。
万一呢?
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办?
地上躺着的崔辞安死了又怎么样,有他的杳杳重要吗?
可他的杳杳,却为了谢晟之,中途还救了崔辞安,将他迷晕留在家里,只留下他一个人。
怎么可以这样?
我知道你是别人的妻,我知道你开始喜欢上谢晟之,甚至还有可能去心疼崔辞安,可我呢?
你的阿兄呢?
不要了吗?
越是这么想,裴璟瞮眼底压抑着的情绪就越是可怖,再忍不住,压着亲了下去。
“唔……”
岁妤不住地挣扎,发间钗环勾住男人的发丝,带出来,而后同自己散落的几缕墨发交缠。
很快那金尊玉贵的世家夫人样,便荡然无存。
谢晟之好几次都按耐不住自身的杀气,叫嚣着要冲杀出去,将对着他妻子为所欲为的裴璟瞮斩杀了。
他是已经做好与他们分享的准备,但那是基于杳杳愿意的情况之下。
像这样的强迫,哪怕是他自己,都不舍得对杳杳放出丝毫压抑着的恶劣。
混蛋!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知晓岁妤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现下要顾全大局,谢晟之早便冲出去,一剑砍了他那双狗爪子。
........
——啪!
一声极其清脆的巴掌声在山洞之内回响,地上衣衫散落一地、交错掩盖。
“滚出去。”
岁妤的声音很沉,好似并未发怒,但其中的情绪全无却更让裴璟瞮害怕。
可这样的害怕他早就应该预料到了。
将四散的衣襟拢好,岁妤咬着唇瓣,没忍住又给了他一巴掌。
裴璟瞮那厮却丝毫不觉得羞辱,冷着脸将自己的左边脸又伸过来,似乎是任由她打骂的意思。
只是那又强势环上她腰肢的大手,粗粝得让她忍不住战栗,便是连稍稍放开的意图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