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妤两日前顺着系统的意,对伊柔一阵冷嘲热讽,但却并未像数据运行那般发展剧情。
原先应该被女主踩在脚底下以此立威的炮灰未被伤及分毫,应该围在她身边转的男主还都临阵倒戈,不,甚至可以说从未偏向过女主。
一见面恨不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仅仅只是为了在炮灰面前保持自己的“纯洁”。
系统都快主系统被气笑了,递交数据运行数十遍数百遍、都是一样的结果上去,就差甩在主系统脸上,顺手还将上一个系统请求回来的申请撤销。
【检测无错误产生,请按1返回。】
主系统也是傻的。
真的是气死它了。
系统心安理得看着岁妤继续随意,剧情可走可不走。
无形的绿色光点飘浮在岁妤周身,一点点融进她的身体内。
对于这光景,岁妤半点不知情,在谢晟之怀中逐渐睡沉过去。
身上总觉着不爽利,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想走出去却怎样也走不出,周身浓雾弥漫,压根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只剩下眼前一条道是没被挡住的,但方圆几里的视线范围也只有眼前这一点点,没办法,在尝试过后,岁妤只好跟着这条道的指示走。
大概是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又累又困,明明是在梦里,却真实到自己真在经历一样,疼、累这些感受都尤为真实。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破庙,看不出来有多少年头,总之很旧很破,到处还挂着蜘蛛网。
一点声音也没有,岁妤有些心慌,走进了破庙之中。
正堂一尊巨大的佛像伫立在那儿,慈眉善目注视着每一位进庙参拜的信徒。
只是很可惜,在这座破庙里,真心实意进来要参拜的人从来都很少,最起码岁妤不是这种人。
她不信佛,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她从来都只信自己。
若是真有神佛,那怎么不来拯救她呢?
或许是因为她不够虔诚?还是因为她不够资格让别人来拯救她?
那么多可怜人,总有各自的可怜处,有自己的信仰也是件好事,起码有个念想。
岁妤也常常想着要是自己信些什么就好了,也不至于躺在床上快无聊透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现在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岁妤打起精神,往破庙里面走。
这座庙不大,看得出来哪怕是还没荒废之前,都算不上香火鼎盛的那种,顶多附近的香客捐些香油钱而已。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岁妤气馁极了,往地上席地而坐,便看见从庙门口走进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儿。
是真的很破烂,还全身都有血,看起来被人打得很惨,刀伤、剑伤、剐蹭伤……总之身上没什么好地方。
岁妤把自己缩进大柱子后面,挡住那人看过来的视线,等他力竭倒在地上,才敢出去看看。
也确实是伤得太重了,要不然看有他那谨慎的性子,肯定会把这破庙上下翻过一遍,再给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缩着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就躺在地上晕过去。
“你没死吧?”岁妤一脚踹在躺着那人的背上,已经是用了狠劲,只怪那人太重,只翻了一下仍然还是趴在原地。
岁妤环视着这破旧的寺庙,墙角屋顶的蜘蛛网都能给地上那人再织出两件衣裳了。
她这辈子没到过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
这是哪儿?
岁妤能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因为眼前那双手,是双小孩子的手。
岁妤把手挡在眼前,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瞧,要不是尾指指尖有条微不可察的小疤痕,她都会觉得自己是用了别人的身体。
那是她幼时与裴璟瞮抢刀玩儿划到的,一直没消。
但……地上那人、这破寺庙……她半点都不记得。
做梦总得有个引子吧?
眼见地上那脏兮兮的小孩呜呜咽咽的,已经开始疼得说胡话了,岁妤摸了摸身上,锦衣玉袍,但很可惜,没有能对他有用的东西。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哪怕身怀巨款也花不出去啊。
那就不好意思了,又不是她不想救他。
岁妤转身想走,衣袍一角却被死死扯住,而后顺着衣角往上搂,将她的小腿牢牢抱住。
“救我……好香……”
什么好香?
岁妤表情开裂,往下一瞧,哦,是地上她方才吃剩下的半张烧饼。
东市口胡记烧饼铺子,童叟无欺的好吃,岁妤自幼时起便喜欢。
走进在这破庙之时,竟还能从绣包内掉出这样一张吃过的烧饼。
看着那脏兮兮到脸上的颜色都看不出来的脸,岁妤僵住一瞬,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把那剩了一半的烧饼扯掉外边沾上她口水的部分,四处看了看想丢在哪里来着,就被着急忙慌的小脏孩一口吞了下去。
一不小心还碰到了她的指尖。
岁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照他头敲了一下,还是特地拿衣角包着手敲的,“别碰到我的手,我有洁癖的。”
小脏孩呜咽,看起来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都已经快神志不清了。
“你好惨啊,要不就叫'惨'算了,这么可怜,我就不打你了。”
离得近了,岁妤才发现他还是双桃花眼,含着水泪哭唧唧地吃着她手上的烧饼,眼睑下还有颗花粉大小的墨黑泪痣。
不丑,甚至还十分好看。
岁妤叹口气,认命地将那小半烧饼再撕的碎一点,一口一口喂他吃下去。
就这样,一个兴致勃勃地喂,一个狼吞虎咽地吃,竟还挺和谐的。
看那小脏孩吃饱了就困,睡着过去之后,岁妤还罕见地有些好心,为他披上自己的氅衣。
好在是灰狐皮毛的,要是她最爱的那件白貂毛的,她可能还舍不得给呢。
云日催染天光万顷,岁妤是被脸颊侧边的痒意弄醒的。
寺庙破旧,便别想着有什么遮光的帘幔,岁妤却并未被这大亮的日光给刺到。
跟前站了个小小的身影,灰扑扑的活像刚从灰尘窝里滚了一圈出来,挡在窗户射进来的方向,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见她醒了,小脏孩慌乱又无措地将手藏到后面去,方才被她瞧得真切的那缕头发,从他手边上滑落,晃悠两下又打着绺,糙得要命。
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他方才便是用这东西来挠她脸的?
岁妤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小脏孩就从衣襟里掏出来小半张饼,“吃。”
他喉咙似乎是受过什么伤,嘶哑得如同刀剑刮过之后的钝滞晦涩。
若是将脸蒙起来不看,压根听不出来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难听,从喉咙里蹦出来一个字以后,他便不愿再开口说话了。
岁妤目光从他的脸,顺延着往下滑,至他手上拿着的饼停住。
那双捧着小半张饼的手上满是伤口,细小类似划痕、擦伤,更严重一些的还有手掌侧边一大块被刮去的肉,到现在还渗着血丝,沾着灰。
光是这样一看,岁妤便觉得疼得不行,心口一阵震颤。
“你手怎么了?”
昨晚也没看见有啊。
小脏孩摇头,就是不说话。
“我又不嫌弃你声音难听,你都这么脏兮兮的,我还没嫌弃你呢,说给我听嘛。”
这句话若是叫心思敏感一些的人来听,指不定心里将岁妤骂成什么样。
偏偏脏兮兮的小孩就连她这样说,都觉着是在关心他。
紧抿着嘴唇,唇边被笑容带出来的小酒窝格外可爱,虽然还是不说话,但看起来就能知道他心里在高兴地冒泡泡。
门外,不,应当是没有门的寺庙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呼啦啦一大队人进来,对着小脏孩就踹。
一脚没踹中,小脏孩带着岁妤到柱子后面躲好,自己出去和那些人对打。
也不知道是何路数,小脏孩小小一个人,身手还挺不错的,灵活地在那群人中间闪躲着。
怎么也抓不住人,有心思活泛的就往岁妤这边来,狞笑着就要伸手来抓她,被小脏孩直接用身体撞开。
那些人也开始动真格的,到后面竟然有人拔出了刀。
锋利的刀尖对准人一通砍,小脏孩又要护着岁妤,一下身上便又挂了彩。
密集的刀锋和一股脑围上来的人终究是让小脏孩招架不住了,眼见那刀就要砍在小脏孩身上,岁妤一个趔趋,挡在了他的身前。
刀尖划在她的后背,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小脏孩的脸。
岁妤呼吸一滞,猛地从梦中醒来。
浑身湿黏黏的,活像是刚从水中被捞出来。
谢晟之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捋气,“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方才岁妤便一直在皱着眉小声呼痛,谢晟之本就浅眠,女孩一出声他便心间一紧,起身看察时才发现女孩一身冷汗。
“别怕,无事,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