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母赶到江城后,最吃惊的一件事,乃是儿子终于去掉了身上的消毒水味儿。她敏锐地觉察出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因新香水的味道过于熟悉,见着季大强,便自行为儿子的伤情编排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自与温思故达成交易后,季大强发现他又变回最初彬彬有礼的样子,大概也和温母在江城有关,他格外装腔作势,只要温母在,总扮成乖宝宝的样子,妈妈长妈妈短讨温母开心。
温母一时半会儿并不打算回去,常来拜访林妙菡,她身材欣长,穿着打扮都极其简约,看起来格外喜欢柔软舒适的面料,进入房间后,脱下了身上的金棕色大衣,露出米白色兔绒毛衫,胸口处,别了一枚可爱的钻石小熊胸针,正是温家玩具的明星熊。
季大强跟在林妙菡身后,右侧立着林颂欣。
林颂欣被暂时召回来,一刻也不敢怠慢,大清早就妆容精致,神采奕奕地敲门,完全不见病容。
令季大强感到意外的是,林颂欣回来为她带来一份礼物,一条珐琅工艺的莓果项链。
瞧见那条项链,林妙菡只是微微一笑,说项链的品牌由一位母亲和她的两个女儿一起创立的,是她近来很喜欢的牌子之一。
季大强正在练枪,手握棍柄和林颂欣相望,林颂欣始终微笑着,看过来的时候,那对黑眼珠微微一定,迅速又转开,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然而,当温母来之后,林颂欣全然变了一副模样,言谈举止尤为得体,和温母聊得有来有往。
温母舌灿莲花,妙语连珠,席间总是有意无意地讲起有关儿女们的趣事,特别是有关温思故的。温母口中的温思故是个品学兼优的好青年,什么乱七八糟的奖项,季大强听都没听过,温思故却是拿到手软。
林妙菡显然不想听,脸上一副放空的表情,碍于两家关系尚可,时不时笑着点头,给足体面。等人走罢,这才仰身懒散地躺倒在沙发上。
季大强刚要上前替她捏肩,却见林颂欣捧了个小炖盅到林妙菡跟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冲季大强眨了眨眼。
“妈咪喝汤。”
林妙菡手握汤羹,瞟了两个女儿一眼,是花胶甜汤。
林颂欣侍奉在旁,等她饮罢,方才捧着空汤碗,笑着回头为季大强解释:“妈咪不喜欢社交,每次见过不大喜欢的客人,总要喝一份滋补的汤来补充能量,傲雪,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见林妙菡从沙发上抬头,季大强随即点头答应,她并不知道这些事,和林颂欣相比,感觉自己明显落于下风。
林颂欣回来一事,林妙菡当时询问过她,只是没想到,回来如此之快,快到让人有些反应不及。
这次见面,林颂欣形象大变,在她们跟前,全然没有在林辩真和云山跟前的娇气感,做事尤为利索,是能帮林妙菡分担工作的利索。
她和林妙菡工作时的神态格外相似,思考问题时,都喜欢单手举着镜框,按捏鼻梁。
特别是,林颂欣对林妙菡那套能量论贯彻极佳。
林妙菡认为世界的本质是能量场,人和人之间相处,归根结底都是能量的碰撞。能量间的关系分为三类,掠夺、守护、吸引。
她叫季大强丢掉脑子里诸如道德、良心、善恶这类幻象,叫她不要为了莫须有的东西来消耗自己,守护好自己的能量。
守护分为,守持和维护。守持有三诀,不缠斗、不自证、早切割。维护则是通过各种方式来补充自己的能量,比如和自然接触、抄诵经典、和自己对话等。
季大强这才发觉她的星星具有极为冷酷的一面。
对林妙菡而言,保持头脑的敏锐和身体的强健是她的头等大事,她已将这种观念刻进骨子里。起床后会立即去做事,身体不适则会立即去调整用药,那双慈爱的眼睛里,其实也常常闪烁锐利的光芒。
林颂欣回来后,林妙菡眼中的锐利多了许多。两人对话时,季大强在一旁常常插不上话,当然,林妙菡并没厚此薄彼,每次分析完问题,总要让她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对比起来,林颂欣更像一个合格的副手,不止主修服装设计,还旁修商科,报表分析手到拈来,最近她还打算考取精算师。若说林颂欣最大的缺点在于傲慢,至于优点,平心而论,季大强觉得数不胜数。
两人间的关系,从她们相互开始欣赏时,渐渐发生改变。
林妙菡因为迁坟的事宜去了林家老宅,小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在。
季大强在看陈飞扬发来的面料,好确定最后一稿。
温思故打算搞题海战术,同期上几个新品,想跟上温氏和丝梦的贺岁限定,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见林颂欣在她身后走来走去,季大强有些狐疑。
冷不丁听见一问:“听说你把温思故打了?”
第二句话,是:“打得好。”
季大强无比惊讶,战略性地拿起水杯喝水。
然后便听到了第三句话。
“我帮你挡了几次表哥,你得谢谢我。”
季大强眨眨眼,并没听懂什么意思,只见林颂欣拖住一只软椅,坐到了她跟前。
“林霜生想撮合你和———对,贺长青,虽然我跟你争。但我们都是妈妈的女儿,老虎的女儿不管怎样都是老虎,老虎的姐妹也绝非病猫。雌虎会选择最强的雄虎生育虎崽,如果你选择差劲的男人,我会瞧不起你。”
听她提起贺长青,季大强这才想起这么一号人。林颂欣回来后,她的时间莫名变得紧凑起来。
紧接着,又听林颂欣说道:“我的缺点很明显,就是我有心脏病,当然,我从不认为这是我的缺点,梅园那次发病,我确实在装,没想到妈咪一贯看破不说破,那次竟然骂了我。我为了得到妈咪的认可付出了很多努力,我一直觉得你是突然跳出来摘桃子的人,所以,我很讨厌你。”
看着温思故跳动的头像框,季大强轻轻揉按太阳穴,她这动作有模仿林妙菡的嫌疑,故而,林颂欣鼓着眼睛盯了她有一分钟,才接着说道:“我虽然讨厌你,但我们都是妈妈的女儿,所以,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