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强一阵悚然,扭脸看向沈仲,一颗心顿时提上来。
沈仲两腿交叉坐在沙发上,倚着丝绒软垫,单手托下巴,眼中晦暗不明,只是示意她继续开保险柜。
“短短一个多月没见,我的好太太学了不少本事,苒苒,你真是让人吃惊。”
季大强此时已驱散一瞬间的恐惧,翘着嘴角,返身回来看他:“既然你醒了,就劳烦过来开一下,我只拿走我该拿的东西。”
“什么是你该拿的?”
他猜到了,冷着脸反问。
见沈仲骤然变脸,季大强反手摸住一旁球架里的高尔夫球杆。
沈仲深吸一口气,两臂打开,坦在沙发靠背上。
“我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我想一想,家宴时,你因为姜云的事情和我生气,后来,我发现你生气是因为你不愿被我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我怜惜你,讨好你,一直对你鞍前马后,是你在践踏我的真心,还有杨田均,也一直是他在骚扰我,破坏我的家庭,他那样的人,怎么配和我争呢?我从不屑把他当成我的对手。”
“你真的忘记过去了吗?我不信,你分明知道我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苒苒,你的身体要诚实许多,我不介意你和杨田均睡过,因为我永远比他更强,各种层面都是。我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得到。你没有权利叫停,懂吗?即便我厌倦,你也是属于我的。”
个人的价值体现在结果上,这是他在成长中学到的,归根结底,每个人的价值,都会以做出什么成果而被认可。
机关算尽,阴险狡诈,纵使强求,可也得到了。不论什么方法,得到,便没错。
他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脸上现出柔情,那张漂亮的脸,蛊惑万分。
“苒苒,我知道你没有心,你并不介意谁陪在你身边,你很痛,很累,很想休息,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这个世界很危险,你已经深有体会不是吗?我是你的家人,我会一直保护你。苒苒,我只是,想要拯救你。”
季大强一吸鼻子,定定看他。
“一个病人身后,往往有一群吸血虫,无数种声音想要去解释病,无数双手想要从贫瘠的口袋中掠夺,甚至,爱人也想要来吸吮生命,我是被痛苦喂养长大的,我对细微的恶意很敏感,我能感觉到,你在不断试图摧毁我建立的秩序。”
“你为什么想要拯救我呢?是因为我有病吗?你究竟是想拯救我,还是想满足你的自恋呢?”
沈仲没有说话,他此时已经站起身,宽肩膀将季大强罩笼,抬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窗外有车灯照过来,两人的影子在乍亮的房间合二为一,刺亮的车灯闪了闪,影子再次分开。
“你可以走,但栖梧不可以,栖梧是我哥唯一的孩子。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养孩子,这是事实,我始终不明白你到底在和我争什么,在我看来,这是不自量力。”
说着,他将她拉到了镜子前。
“人要学会看清自己。高二(三)班的季苒苒,知道星云高中的同学聚会,大家都说什么吗?说你,不过是被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奇怪跑腿妹。”
季大强的双眼闪烁着泪光,仰着头对他冷笑了一声:“那你呢?你那么厉害,不也在追逐跑腿妹?”
“我真是——要疯了,我是说,季苒苒,你试图去理解每一个人,试图合理化他们伤害你的行为,那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我——只是,想要你看到我的付出,只是…要你珍惜我。”
“我抛弃了季苒苒,创造了季大强。我是创业园的季大强,是幸运屋的季大强,是拳击馆的季大强,是大强玩偶医院的季大强,我是季大强。我跟你说过,你看不起我,就不要来追逐我。沈仲,是你,在追逐我。”
室内明明灭灭,窗外始终有车灯闪烁。
见季大强朝窗外张望,沈仲走去拉上了窗帘。
知道是林妙菡过来,季大强在他转身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了一球杆。
沈仲摸住刺痛的脖颈,感觉头晕目眩。
手指被大力攥着,只见得季大强拖住他的手按到了保险柜的指纹锁上。
实在想不到,从前总会主动道歉的人,会眼黑心黑地直接下黑手,而且,手劲不小。
他不愿放她走,心里总有种今日相别,再也不会相见的感觉。忍着剧痛攥住了她的脚腕,势要将她也拉到地毯上,两人争抢着,滚在一起,万分狼狈。
没有体面。
强求,何来体面?
“你恨我吧,我不介意,我快死的时候,会找人通知你,到时候,你可以喝酒庆祝。”
季大强已摸到文件袋,踹了沈仲一脚,挣脱了他。
她说着,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扯开窗户,直接将文件袋丢了出去。
白管家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紧跟着,是一阵踢踢踏踏上楼梯的声音。
“林先生、云先生,我们少爷和少夫人——”
踢踏声止住,转变为有节奏的敲门声。
季大强并没想到林辩真和云山会一起过来,这一变故,实在出乎意料。她看看身上凌乱的裙子,拉开衣柜,找了一件外套穿上,并顺手丢了两件衣服给沈仲。
“穿上。”
没想到,沈仲却是耍起赖来:“大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你和栖梧,我没办法放开,我刚才,只是太生气了。你答应我,给我机会,我就穿。”
“你爱穿不穿。”
沈仲当即利索地穿起衣服:“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们哪有隔夜仇。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门外敲门声愈盛,季大强瞟了他一眼,咬着指甲,心里琢磨到底要不要开门。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开始踹门。
“傲雪?你还好吗?”
是林妙菡的声音。
季大强心中顿时舒出一口气,走过去,扭开了房门。
林妙菡就站在门前,见她探头,直接张开两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跟我先走,剩下的,自然有人会处理。”
开门时,林妙菡就已瞧见女儿身后的沈仲,不动声色地将门又关上,对着跟在身后的林辩真和云山招手,并比划了一个做掉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