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话不投机,一个下午都谁也不待见谁,刘泰山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下午吃饭的功夫,跟顾金城一块儿下了楼,去了食堂,两人闲聊时,刘泰山就提起了他跟姚萱之间发生的事,顾金城闻听后,笑道:
“把你当出气筒倒不至于,可能是你骂了人家,女生嘛,脸皮薄,自然就跟你吵起来了。”
“不是,她骂我煞笔,这能忍?”
顾金城明显有些为难,哎呀了一声,缓缓道:
“这个,老话说得好,打是情,骂是爱,这么说来,她可能对你有爱意。”
刘泰山有点儿无语,苦笑一声。
“你这老话,它也不对,还打是情,骂是爱,合着我该受她的虐?”
顾金城嘿嘿一笑,道:
“不能违背妇女意愿哦,人家想骂你,你就当没听见,女生,有时候就很奇怪,你还跟人家对喷,我说你啊泰山,就冲这份勇气,不服你都不行。”
见顾金城幸灾乐祸,刘泰山挠了挠头:
“她骂我,那我不得解释清楚?”
“得了吧,解释不清楚的,姚萱正在气头上,她根本就不会听你讲道理。”
刘泰山一听,觉得顾金城有两把刷子,就请教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就不该在姚萱面前提起许诺,你不光提了,还夸许诺长得好,性格好,这就犯了忌讳了,会让姚萱觉得,你故意在挤兑她,会让她心里产生落差,时间长了,就会生出怨气。”
刘泰山心底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理。
“顾金城,你咋就那么了解女生呢?你老实说,交往过几个女生了?”
顾金城看向刘泰山: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不应该啊。”
见刘泰山表情疑惑,顾金城便解释道:
“多跟异性交往,自然就能了解她们,为什么非要走得那么近呢?女人就像是花,得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你要是摘了,很快就会枯萎,就像是老话说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不像王明那家伙,就想着去寻找激情,也不挑食,这就落了下乘了,距离产生美,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会让人觉得安心且美好。”
刘泰山倒吸了一口气,问:
“我不信你就那么坐的住,就没有一个异性,让你有那种心动,不对,是冲动。”
顾金城思量片刻,模棱两可道:
“可能会有。”
“哦,我以为你是柳下惠呢,你这个叫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假正经,说白了,就是装,搞得自己像是正人君子。”
“那不有祖传的手艺吗。”
刘泰山望了一眼顾金城,两人心下会意,嘿嘿一笑。
“你小子,你这个,我觉得还不如人家王明,人家起码是有胆量的,你就纯粹臆想,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你这话说的,那不学校有规定的嘛,我可不想成为焦点人物,被人评头论足,王明那家伙是不怕,我觉得我的话,可能会有所顾虑。”
刘泰山笑而不语。
“总而言之,你那花啊,距离啊什么的,都是胡扯了,就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无奈之举。”
“那不废话,我是人,我又不是动物,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能管的住自己,你说你,这个还要我跟你解释吗?”
顾金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泰山。
“得了,我了然。”
“那你呢?”顾金城问。
“我——还行,我觉得吧,现在没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了,包括女人。”
顾金城嗤笑一声:
“你这属于是,未老先衰?”
“那倒不是,无论男女,都是人,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别人就会以此来算计你,从而让你沦陷,女人又极其精于算计,她们会利用美貌,诱你上钩,从而将你蚕食掉,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何况我这样的俗人,见得多了,想的多了,也就没那方面心思了。何况,我这个人,可能是因为心胸不够宽广,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有一个人就够了。”说着,刘泰山仰头无精打采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可惜啊,那个人,最终还是背叛了我,自那以后,我就真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了。”
顾金城一听,好像挺玄乎,道: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有被人甩的经历?不过,倒也不必就这么灰心了,还是得抱点儿希望,你要有信心,还会遇到一个心仪的,不然,那人生也太没意思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泰山随口道。
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吃完饭,溜达了一圈。
“对了,听说教会免费开课教英语,你去过没有?”
“没有,你知道,英语这方面,你我半斤八两,我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我已经放弃了,还去学什么,不浪费那时间。”说完,他又多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教会?”
“应该是天主教,他们的会徽上,有圣玛丽亚像。”刘泰山道。
“传教这种事,见怪不怪了吧,他们免费教学,应该就是想多拉几个信众,壮大教会力量。我觉得吧,在咱们国家,还是很有市场的。有很多人,他们就喜欢西方那一套。”
两人坐在了场地里,刘泰山笑道:
“是啊,都这个年代了,咱们还是会觉得别人家的月亮更圆,不过,组织教会,你不觉得这很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啊,以前可能会觉得时机不到,现在都国际化了,人家想要传教,所以就成立了个教会,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听说他们不光免费教学,还做其他公益活动,这个没什么不好的。”
刘泰山不动声色,倒真是如此,天主教属于是正统教派,教会还做公益,至于愿不愿意加入教会,那就看个人意愿了,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
“传教士,是个有传统的职业了,从明朝开始,就有大量传教士来中国,到了清末民国,就出现了传教士聚集的教会,这种事,有利有弊吧。”
“利弊在哪里?”顾金城抱着膝盖惬意望着远处,随口问道。
“利嘛,当然就是文化交流,宗教是文化的根,宗教上的交流,其实就等于是文化交流了。你像国外,他其实也读咱们的《论语》,至于弊嘛,当然是冲击了原有的文化体系,使得我们本土文化,变得不伦不类。要接纳这种外来强势文化,咱们是有些吃不消的,会让很多人产生信仰混乱,从而找不到心灵上的归宿,这么一来,大家就会变得浮躁,就会变得迷茫。尤其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时代里,更会如此。”
“你一天就瞎琢磨这些,要我看,是咱们的选择更多元了,是好事。”
“你说的也没错,选择是多元了。”
顾金城枕着双手躺了下来,问道:
“我很好奇,泰山,你有没有什么信奉的?”
刘泰山迟疑片刻,摇了摇头,道:
“没有!”
见刘泰山怔怔地望向他,他便一笑:
“我知道,你肯定会反问我。我不像你,有那么强的思辨能力,我爸是信佛的,可我不信,我觉得吧,世上不会有普渡众生的佛,坏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太不公平了,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就喜欢拜佛,因为他们觉得,佛能宽恕他们的罪恶,这就太讽刺了,我还是比较相信这个世界,物质是前提。”
刘泰山淡然一笑,凝视着前方,悠然道:
“事实可能并非像你想的那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首先说这句话的人,他本身就带有怨气,自我标榜是好人,其实是深陷俗尘而不自知,其次,这句话他并不是说你放下手里的屠刀,就能坐地成佛,那这样,我来问你,一个人,他为什么会拿起屠刀?”
“可能是因为他有很重的怨念。”
“怨念,说到底,就是恨意,放下屠刀,并非是放下手里的刀,而是放下心中的恨意,如此一来,手中屠刀,自然也就放下了。”
顾金城似有所悟,瞥了一眼刘泰山。
刘泰山笑了笑,看向顾金城,问他:
“假如有人,无故给你一巴掌,你心里会有怨念,会恨他,对吧?”
“嗯,我的话,当然会。”顾金城缓缓点头。
“那么,假如有个人,他叫王五,他死里逃生,亲人被仇家所害,他是不是要报仇呢?”
“当然啊!”
“那么,此时,王五心中便有了屠刀,你让他放下屠刀,放下恨意,这是何其之难?这种情况,非了悟大道,而不能放下。我这么跟你说,你还会觉得,放下屠刀很简单吗?”
顾金城眉头皱了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接着,他又是一笑。“你真就没什么相信的东西?”
刘泰山依旧回道:
“没有!假如你把这个世界看成一个整体,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绝对的善恶,也没有什么绝对的真理,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
“争斗。强者,自然代表了真理,因为他的强大,就说明了一切,弱者,自然代表了非真理,因为他之所以弱,就是因为他践行了非真理之道,这个世界,说到底,就是一个巨大的角斗场。所争的东西,无非就是名利这些,当然,他们属于胜利者,至于失败者,最后会死在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这个,我觉得才是这个世界的本相。”
顾金城一听,露出一丝笑意:
“别说的那么吓人,我觉得,其实还有友善的,那么冷冰冰的,不像是人,倒像是野兽。”
刘泰山耐心解释道:
“无论你身着多华丽的衣服,行为举止有多谦和,都无法掩盖你是灵长类动物的事实。”
“泰山,你这个人,太野性了,咱俩现在坐在操场里,晒着太阳,哪儿来的斗争?”
刘泰山蓦地一笑:
“那可能就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