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季晚的名字,桑榆只是略微停顿了片刻,就径直走向了原本属于成叶的位置。
他从琳琅满目的容器里,挑出一只边缘镶嵌着细小银边的玻璃杯。在桌上旋转了一圈后,流畅的推到了季晚手边,
“杯子,你喜欢吗?”
季晚托着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只露出的一双眼睛看不出有多大的情绪,
“跟我今天的装扮很搭。”
桑榆勾了勾唇角,声音低而极具诱惑性,“那就好。”
金酒混合了橙汁和甜味美思,是年轻的调酒师,带着浪漫春天的想法创造的。橙花般纯净完整的心灵,正是吸引着他的爱情。
液体在壶中旋转,冰块与液体在季晚的耳边相互碰撞。微微破碎的声音,正向他预示着即将要发生的奇妙化学反应。
晃动着雪克壶的双手,极尽优雅。被面具藏住容貌的那个年轻调酒师,异常迷人。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对眼前人别有用心的邀请。
酒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季晚已经开始醉了。不知道别的调酒师是不是也这样,连倒出酒的动作都性感的要命。
桑榆从一旁的花瓶中摘下一朵盛开的橙花,递到季晚的面前,
“这一朵,你喜欢吗?”
花朵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微妙的柑橘味,季晚的鼻尖痒痒的,
“你对每一位顾客都这么贴心吗?”
面具挡不住那位年轻调酒师唇边上扬的弧度,他回答了季晚,
“你是我第一个顾客。”
季晚怔怔地抬手,准备去接下那朵橙花。桑榆的指尖一松,那朵花便坠落进了两人之间的酒杯中。
花朵漂浮在橙色的酒水上,杯口嵌上了一片饱满欲滴的橙子果肉。
桑榆拿起一块橙色的方糖,放在火焰上轻轻灼烧,为这杯酒增添最后的一抹甜蜜。
酒杯再次推向了季晚,年轻调酒师的嗓音很是温柔,“这位客人,赔给您的鸡尾酒已经做好了。”
“它的名字,叫做‘一枕橙甜’!”
“请慢慢享用!”
季晚的眼眶有些泛红,湿润的瞳孔在灯光变成蓝色的瞬间,就生成了一片星海。
最后的糖色缓缓地消散在酒杯中,那朵漂浮在上的白色橙花,就像他初见桑榆时的那场大雪一样,依然纯净无瑕。
三年,三年,又是三年,从五岁等到了十六岁,最后一个三年,季晚不想再等了。
他从爸爸的遗物中翻出了一张照片,按照背后的地址信息,找到了那个妈妈曾经工作的酒吧。
突然的大雪连下了好几天,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路上的积雪堆的很厚,让行走的步子都变得比平常笨重许多。
即使穿着从头裹到脚的羽绒服,季晚还是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他拿着那张最新的宣传单,金牌调酒师施然的名字后边标了一个皇冠。
季晚在门口来回踱步了很久,才将白色的围巾一直拉到眼睛下方,推开门走了进去。
酒吧的暖气很足,人也挺多,季晚的个子并不低,挡住了脸后也不太有人会注意到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
闯入一个不该来的地方,季晚的心里其实很慌张。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身边任何人的眼睛。但是为了知道答案,他还是强装淡定的找了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酒吧的服务人员热情的走到每一个新进来的人面前,询问他们要点什么饮品。看着即将要轮到自己了,季晚紧张得有些喘过气来。
他把脸上的围巾又往上扯了扯,悄悄的往旁边那个刚刚已经点过单的人身边,挪了挪位置。
以为季晚是跟这个人一起来的,服务人员对着他友好的笑了笑,直接走向了下一个人。
季晚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又慢慢的挪开了一些距离。见身边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些小动作,这才敢抬起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那人被模糊在昏暗的灯光中,季晚实在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正在写的那张纸季晚却看的很清楚。
一串又一串他看不懂的音符在那个人笔下排列组合,一段不知名的旋律仿佛即将要在耳边响起。
很快一个新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季晚又悄悄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一个人,点了两杯酒,肯定是在等人,季晚这次直接移开的更远了一些,让出了属于那个人的位置。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看起来又不像是在等人。点的两杯酒一口也没动过,注意力也没从那张纸上移开过。
酒吧果然是个奇怪的地方,人也很奇怪,季晚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很快就到了金牌调酒师出来表演的时刻,季晚的满心期待也开始变成了不安和紧张。
施然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季晚其实并不太清楚。他只记得小时候每次哭着要妈妈时,爸爸都会告诉他同样的一句话。
“晚晚,妈妈喜欢自由,我们喜欢妈妈,所以我们要给妈妈喜欢的自由。”
自由到底是什么,季晚并不明白。他追问了一个自由的时间,是三年。三年到底有多久,季晚也不太明白,但是他可以等待。
如果是在第四个三年之前见到了她,应该要先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呢?季晚开始在心里仔细的想着。
妈妈应该没见过他长大的模样,是不是应该要先自我介绍一下?要不要先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很想她?
季晚摇了摇头,要不让她先摸摸自己的头好了。让她知道自己已经长的这么高了,是个有安全感的大人了。
金牌调酒师已经上场,季晚还没有想到更好的相见方式。但是当他激动的抬起头时,却发现吧台后方站着的是一个男人。
一直等到最后的表演结束,季晚才捏着那张金牌调酒师的名单,魂不守舍的走出了酒吧。
第二天季晚又来了,还是同样的位置,等待着新的人上场。第三天、第四天,等到了第七天的季晚冲向了吧台。
他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放在了吧台上,对着替班的那个调酒师问道,“施然呢,能不能让她出来,我要买一杯她调的酒。”
看着季晚滑稽的举动,围在旁边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调酒师也笑着回道,“她不在,你想喝什么我可以帮你调。”
季晚执拗的开口,“我不要你调,我就要施然。”
“那你等她回来吧。”调酒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续在欢呼声中给其他人炫技。
“可我已经等了七天了,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季晚急切的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