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账册只是总账,做账的手法不差,至少表面上的账是平了的。
徐乐对王熙凤道:“姑娘,只看这些账册,看不出什么名堂,得将细账拿来看。”
王熙凤点头,便喊了一声:“安儿。”
安儿应了声,从外厅进来,躬身给王熙凤行礼:“姑娘万福。”
王熙凤便吩咐道:“你带两个婆子,去婶娘院里,将京郊几处细账拿来。”
“是。”说着安儿就出去了,带人去拿账册。
这么一来一回就耽搁了两刻钟。
安儿让婆子将账册抬了进来,又是一大箱子的账册,徐乐瞧见了,就知道最近两天要加班了。
王熙凤对徐乐道:“你先瞧着这些账册,我让人喊了那些庄头来问话,等下我叫人来找你拿账册,你便拿了账册来。先查最大的那个庄子,我要是没记错,管理的人是婶娘的陪房?”
这时候平儿回话了:“回姑娘,枣儿庄的庄头是太太的陪房胡妈妈的儿子。”这些事情平儿记得最为清楚,她平日里负责人情往来。
王熙凤点点头,就带着安儿、平儿和几个婆子出去了。
喜儿留在院里,给徐乐打下手。
喜儿瞧见徐乐不停的扒拉算盘子,一会儿拿笔勾勾画画,一会儿在一旁的纸上记录什么。
喜儿有些嫉忿,本来徐乐就比自己得用,现如今姑娘管家理事,徐乐做账的本事一流,姑娘就更看重她了。再这样下去,姑娘身边四个大丫鬟,自己就没有了站脚的地方。自己虽然做针线的手艺一流,但是姑娘身边哪里会差一个绣娘?
喜儿虽然嫉忿,但也知道徐乐地位稳当,只要她会做账一日,姑娘就会用她一日,除非她做了什么让姑娘不喜的事情,被姑娘厌了。
喜儿想抓住徐乐的把柄,好告徐乐一状,因此这些日子她一直盯着徐乐。
其实喜儿想抓住的何止是徐乐的把柄,平儿、安儿那边她也没放过,但两人都是谨慎之人,喜儿抓不住把柄。
唯有徐乐这边做账,倒是容易出岔子,因此喜儿就盯住了徐乐。
喜儿不知道的是徐乐做账再谨慎不过,毕竟前世这账要是做差了,就容易进去进修,徐乐哪里敢敷衍,再认真不过了。
喜儿想着这些,算账的时候就出了岔子,被徐乐指了出来,面色讪讪的。
王熙凤那边,先叫来的是枣儿庄的庄头,这个庄头是胡婆子的儿子,早已经从胡婆子那里得了信,说王二太太有意修理庄子上的庄头。
枣儿庄的庄头得了消息,赶紧平账,忙活了小半月将账平了,大面上的东西都补上了。这一补,就花了一万余两银子,心疼得直抽抽,但只希望平了账别被挑出什么错来。
做庄头,一年能得的好处太多了,胡有财就管理了四年,就积累下好大一笔家业。再用这些钱置办了田地宅子,钱生钱总是快的,虽然这一次填补了一万两银子,有些伤筋动骨,但有个一二年就缓过来了。
王熙凤瞧了瞧胡有财,穿着灰色的素绸,带着六角帽儿,腰间配了一个荷包,打扮有些素净,但也不丢份儿,跟一般人家的大管事差不多的打扮。
王熙凤问:“听说今年庄子上遭了灾?”
胡有财闻言,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子,谨慎的回道:“回大姑娘,今年粮食抽穗的那段时间,天干,又缺少灌溉的水,这才导致粮食产量减少。”
王熙凤冷笑一声:“休要哄我,咱们这等人家,难道还缺灌溉的水吗?年年水渠灌溉,都是紧着咱们来,然后再轮到那些小老百姓,那些小老百姓都有了水,咱们这等人家会没有水?”
胡有财结结巴巴的回道:“今年……今年水来得晚,错过了抽穗的时间。”胡有财也知道,这借口有些说不过去。一般庄子上遇到几天干旱或者天多下了几天的雨,他们就会报灾荒上去,哪知道今年主家突然就查了起来,一时间还没想到合适的借口。
王熙凤冷笑:“你莫不是瞧着自己是太太陪房的下人,就心大了!”
胡有财连忙跪下,口呼不敢。
王熙凤:“你们还有不敢的?年年闹饥荒,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天下是要亡了呢?就你们这样的饥荒下去,外面的小老百姓还能活几个?”
胡有财背心汗透了,瞧出来,王熙凤是要拿自己杀鸡儆猴了。
王熙凤对平儿道:“去叫乐儿带着账册出来,让胡庄头瞧瞧,他们闹了多少饥荒。”
平儿去了,徐乐就拿着总好的一本账册进来。
王熙凤示意,徐乐会意,就打开册子道:“今年底下说闹灾荒,粮食减产,奴婢已经让人查了,今年虽然旱了几天,但每亩地的粮食也往年一样。枣儿庄报上来的,一亩地均产是一百五十三斤粮,但今年外边亩产,上等田是三百七十八斤粮,中田是二百九十一斤,下田是一百八十斤。”徐乐每说一句,胡有财就颤抖一下。
王熙凤冷笑:“看来胡庄头管里庄子的能力不大行,这粮食的产量,连下田都比不上。”
胡有财磕头求饶,说自己会改的。
王熙凤道:“你先将今年的粮食补足了,至于处置,你是婶娘的陪房,自然由她处置。”
胡有财心下一片死灰,连声应了,将这些粮食补全,是真的伤筋动骨,日后只怕连这份差事也要丢了。
胡婆子那边得知自己的儿子捅了如此大的篓子,连忙跪在王二太太面前磕头求饶。
王二太太对于这些老人,也要敲打敲打,不然也不会让王熙凤查这些庄子了。
胡婆子一家的差事都下了,以往因着她是太太身边的得用嬷嬷,一家老小都在肥差上,现如今丢了差事,被调去了没什么油水的差事上。
有了胡婆子的例子,其余人都提心吊胆的,贪墨的人私下里都将东西补了回去,将账册给平了。
其余的庄户头子得了消息,也连忙去买粮食填补,这一下子好些农户倒是卖了一次高价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