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天到来的时候,杨秀美的搬运业务批量增长了。那些他们两口子熟悉的商家都把货给她下了,赵路的营销也起了作用,盛家权的业务也被他们挖了一部分过来,蓝月亮的出货量也猛涨了,以前一个星期只去一两回,现在几乎天天都要去了。赵路把老刘介绍给杨秀美两口子后,这两口子不愧是做生意的,马上给老刘送了烟酒等礼品。杨秀美又通过关系把心相印纸厂电销部的装车业务拿到手了。以前在盛家权那里的时候只是偶尔去一次纸厂,现在基本天天都要去了。
业务量起来了,杨秀美就到处摇人。她把他老爸和她姨娘都搞来了,其实他老爸早就来过,只是那时候业务不多,养4个搬运工都费劲,所以他又回老家去了。她把她弟弟也喊来了,她弟弟瘦精瘦精的,干活却是一把好手,他本来在沙厂搞装卸,那也是重体力活,沙厂没活的时候他才来他姐姐这里打打突击。他弟弟还带来了一个叫“大脑壳”的家伙。“大脑壳”五十来岁,个头不高,又黑又瘦。他从来的那天起就被杨秀美弟弟喊作“大脑壳”,所以没人知道他真实姓名叫什么。赵路还告诉了杨秀美可以在鱼泡网上招人,还真招到了一个老搬运——老涂。
人多了吃大锅饭没意思,累的累死,玩的玩死,赵路就建议杨秀美分组。分组后盛家辉肯定是其中一个组的带班头,赵路再不带班就说不过去了,好多业务都是他拉来的,有些商家卸货也只认他,于是他当了另一个组的带班头。分组的时候盛家辉却不愿意要老郑,本来他自己就是老郑介绍过来的,两人平时也是称兄道弟显得无比亲热,临到分组了他却嫌弃起老郑来了。老郑这个人吃不得一点亏,又经常拉稀摆带,干一天活要休息一天,休息的原因要么是手扭了要么是脚崴了有时干脆说身体不舒服。干体力活的人,都会有一些磕磕碰碰,但真正以此为营生的都是轻伤不下火线,只要没伤筋动骨,都不会休息。赵路也不想要老郑这个人,他是挣钱心切的人,如果轮到他们卸货了,老郑又来不起,那不是耽误了大家挣钱。但是老郑又是他的老关系了,真的不要他他又不忍心,如果不要他,那就得接受杨秀美的姨娘,在二者中,他还是选择了老郑。赵路这个组就是他自己、老郑、“大脑壳”、老涂、大王。大王以前就撺掇赵路单干,结果赵路真的从盛家权那里出来了喊他也过来,他却不来,只是在两边周旋,哪边有货下他就去哪边,现在看到杨秀美搞得有声有色了才下定决心投靠到这边来。
有天赵路去快餐店吃自助餐的时候,那个留小辫子的老板走过来给他发烟。本来赵路对留辫子的男人是没什么好感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客气了,他也就热情的应付。小辫子男人叫吴松,他是向赵路打听他们卸货情况的,言下的意思是有可能的话跟他们一起去卸货。赵路感到有点奇怪,这一条街上的饭馆,看起来就他们家生意最好,怎么还会想到来干体力活呢。但人家有这个意思,杨秀美那里正是用人之际,他也没管那么多。这天晚上他们在杨秀美家里摆龙门阵的时候隔壁来了一车货,这个时候好多人都已经洗澡了,就随机叫了几个人,也没按组别来,哪个愿意去就去,赵路就把吴松叫去了。吴松干活相当卖力,他本来就年轻,跟“胖娃”他们一样是90后,干起活来手脚也快,力气也跟得上。这一车货由于是临时来的,搬运费也没多少,当时就直接分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挣到30多块钱,吴松相当高兴,说以后有货下一定要喊他,只是他还有快餐店,只能把快餐店的事情忙完了才能出来。
业务多得忙不过来的时候,杨秀美两口子也加入到卸货的队伍里来。他们本来是资本家,现在搞搬运业务还亲力亲为就很不错了。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两口子经常也是搞得一身臭汗。杨秀美卸货一般都不分工钱,她一般也卸不完一整车货,总是帮忙卸一部分就又去忙其他事了。她老公方建国如果是从头到尾把一车货卸完的那是要分工钱的。方建国是89年,却取了个49年的名字。方建国干搬运也是个内行人,他们家的货都是他自己开车去配送的,也算半个体力劳动者吧。两口子都能吃苦,有时候蓝月亮忙的时候他们就正好是一组人,跑去装一车或者几车货,忙到深更半夜了才回去,第二天多早又起来忙了。
杨秀美两口子对工人是很好的,队伍搞起来后经常请大家聚餐,赵路都怀疑她的提成够不够聚餐的开销的。以前在盛家权那里的时候,盛家权只是端午和中秋把工人带到界石的自助火锅店吃一顿,每次都是去的那家店。加入杨秀美的团队后,十天半个月就正式聚一次,非正式的吃喝更是三天两头都有。正式聚餐杨秀美选的是价格不便宜风景优美的农家乐,当然华南城的上档次的酒店也被他们吃遍了。每次聚餐,娱乐活动肯定少不了,有炸金花的,有打麻将的。吴松加入队伍后,他就是娱乐场合里比较抢手的人物,炸金花的找他,打麻将的也找他。他们玩得最多的游戏是升级,不必等到聚餐,只要是不忙的晚上都能玩起来,这个游戏是不带彩的,聚餐的时候反倒玩不起来了。方建国喜欢玩升级,盛家辉也会玩,赵路读大学的时候玩过,于是这三人就是老司机了,往往要带着杨秀美、“批总”、“嫖客”这些新手组成对家跟对方对抗。玩这个游戏也会上瘾,一般没有打通都不会甘心,所以经常玩到深更半夜,也不管第二天要不要早起了。
吴松加入搬运队后很积极,他店里有他老婆,还另外请了一个小时工,他只要把菜炒好后就可以出来了。他在蓝月亮挣过高工资了就对搬运的事更上心了。他没有全勤,有时候都有四五百的日薪。赵路他们下完货就可以休息,吴松还要兼顾他店里的事情,往往休息时间就比赵路他们少得多,虽然这样,他依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比哪个都积极,看来活在这个世界压力大啊,吴松也是90后的,他还只有一个儿子就这么拼命。
杨秀美租的房子的这一排,有一家搞猪油批发的。华南城的房子很多,不管是门面还是仓库,都有很多闲置的,所以管委会也不管你租房子是当门面还是作仓库还是做其他用途,只要给钱就租。于是就有些商家租了门面当仓库,费用比仓库低多了,吴松就租了一间门面当住处,杨秀美也租了一个门面当员工的宿舍,这一排还有两个门面也是住的农民工。猪油老板是个年轻妹儿,长得水灵灵的,每次见到她都是穿得显山露水的,把这些搬运工看到直流口水,他们都喊她为“猪油妹”。猪油一般都是自己买回去自己熬的,没想到这玩意还有批量生产的。猪油的包装形式跟油漆一样,是一桶一桶的,每次来都是9米6 的车子。“猪油妹”的货以前是别人下的,后来杨秀美去搞了公关,很快两人就亲热得跟闺蜜一样,所以她的货就让杨秀美下了。每次她来货了,杨秀美问哪个组去的时候,赵路都很积极的说:“我去!”杨秀美就认为赵路对”猪油妹“有意思。赵路确实是见色起意,那样的一个尤物,哪个男人能心如止水呢?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人家是资本家,他是个泥腿子,癞蛤蟆哪能吃到天鹅肉呢?有一次租看最外围商铺的那个温州人把“猪油妹”的车拦住不让进来,说把他家门前的路压烂了。赵路以前在汉丰只见过本地人欺负外地人的,这次看到温州人把重庆人的车子拦住了,觉得有意思,两个老板吵起来了,他和组里的几个搬运工就坐在旁边看热闹。他们认为这是资本家跟资本家之间的较量,他们这些小鬼是插不上话的。没想到事后“猪油妹”却娇嗔的怪罪他,说他也不帮忙说句话。看样子“猪油妹”还从杨秀美那里知道了他对她有意思,赵路就懊恼不已,心想为什么不替她出个头呢,说不定就又有美妙的故事发生呢。
隔华南城没多远有个凤梧工业园,工业园就是专门给凤翔超市配货的。凤翔超市是连锁超市,在巴南有很多分店,所以凤梧工业园的货物进出量还是很大的。跟蓝月亮一样,凤梧工业园也养着搬运工,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出高价喊外面的搬运工进来卸货。赵路是跟盛家权一起到凤梧工业园下货的,他那一帮人只喜欢在华南城作业,都不怎么喜欢出来。赵路则不然,只要有活干,有高工资,哪里都去,再脏再累他都不怕,所以赵路来凤梧工业园的次数就是最多的。
凤梧工业园卸货确实没有华南城那么利索,最开始是叫他们去卸猪肉。卸猪肉这么又脏又累的活更没有人去了,每次都是赵路跟“指挥长”两人去,有时候盛家权也去,但这个家伙牌瘾大,猪肉每次都是半夜来货,他把赵路带去认了路后基本就没去了。猪肉是冷藏车运过来的,猪头去掉了,一条猪被分割成两扇,一扇一扇的用挂钩倒挂在车顶的滑槽里。卸货的时候先把猪肉从挂钩上取下来,再装在托盘上过秤。从挂钩上取下来的时候两个人要配合好,还要用巧劲,一个人用挂钩勾在猪臀部的一根骨头,先用力往上扯,另一人搂住猪身,用力往上抱,才能把猪肉从挂钩上取下来。取下来后要把猪肉从车厢运到托盘上,内行的人两人一人一根挂钩,挂住猪肉步调一致就能轻轻松松放到托盘上去了。码托盘的时候要求每一层码一个左半扇和一个右半扇,这样才能码好不会垮。赵路自始至终都没有分清楚左右半扇,尽管凤梧工业园的那些老搬运教了他很多次。还好“指挥长”好像是搞懂了的,他们码错的时候也不是很多。赵路和“指挥长”干活很难达成一致,配合打不好,卸起货来就慢,凤梧工业园的那些老卸货的就经常在旁边说风凉话。即便如此,赵路也觉得这活干得,四块钱一扇,每次卸货一两个小时就搞定了,有百把块钱,能划到50一个小时了,只是每次回去他都闻到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猪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