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李打地主是绝对算得上是老谋深算的人,赵路可以忽视他干活的能力,但绝对信服他打地主的技术。他一般都是嘴里叼着烟,冷静得像尊佛一样,任凭对手怎么挑衅,都只按照他自己的思路来出牌,绝对不会受外力的影响。实在打不走的时候就丢牌,坦坦然然的。一场牌打下来,他往往是赢家。其实算得上“铁三角”的是赵路、大王和老郑,他们三个经常在车里打地主。一家的货卸完了,等下一家业务的时候,他们 三个就在车里斗起来了。老郑打地主也是个老狐狸,不知道他怎么就把牌出完了,有时候赵路手上的牌明明很好,但就是没把老郑留住,这样一来,他们三个中,赢得最多的就是老郑了。
在华南城搞搬运确实比汉丰挣钱,虽然也有几十百把块钱一天的日子,但大多数都是两三百一天,有时还有四五百一天的高工资,工资是半个月一发,赵路出勤比较多,每次都是四千来块钱,按月算的话平均起来也有八九千一个月。刚开始几个月都是按时发工资,后来就不行了,盛家权的牌瘾大,业务不多的时候他都是把手下的搬运工打发出去下货,他自己就跑到麻将馆去了,长期混迹麻将馆的人没有几个是能存得住钱的,直接输钱了自然不说,偶尔赢钱了心情好了又要去高消费,长期下去麻将馆的收入其实也是摊在每个牌鬼身上的,打来打去钱就越打越少了。后来盛家权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他拖欠工资的时候,赵路接把他结到的搬运费截留了,一次两次后盛家权就对他有意见了。有意见赵路也不怕,我出来本来就是为了几个钱,辛辛苦苦卸货了钱都拿不到还搞个毛。
虽然收入没达到他月入一万的预期,但也有八九千了。其实有个心灵鸡汤说得还是有道理,大概意思是制定一个目标,然后努力朝这个目标奋斗,就算没达到目标,也会有跟目标八九不离十的收获。赵路现在这个状态就完美验证了这个鸡汤。虽然每个月都有这么多钱进账,但赵路发现自己并没存到什么钱,账上的钱没超过一万过,还是还到信用卡里的可用余额。钱还到信用卡里,把手续费和贷款一扣就变少了,有的卡直接降额。即便如此,他妹妹的信用卡又不能不还,他想还一部分账务总会少一部分,一年还不清两年还,信用卡还清了还是可以使用的,那样还是有了创业资金。这么计划的时候,第二年他就还得继续干搬运了。
赵路在盛家权那里没住多久就搬出来了,搬出来的直接原因是因为盛家权的那个婆娘。那婆娘比盛还大几岁,也不是盛的原配,盛的原配早就跑了,留下了一儿一女,儿子放假的时候就来华南城一起卸货,比那些大人干得还好些,女儿没来过,但天天给她老汉打电话,电话里听得出来非常粘她老汉,每次听到盛接他女儿的电话赵路就心想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粘人的女儿,是肯定舍不得让她当留守儿童的,再苦再累都要带在身边。盛在华南城不知怎么跟这个婆娘绞在一起了,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缘故。这个婆娘很讨人嫌,她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搞得叮咚响,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洗衣服用的一个不知道盛在哪个废品站淘回来的二手洗衣机,一屋子七八个人睡得正香的时候,那个烂洗衣机就轰轰的响起来了,婆娘是领导床上的人,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婆娘在华南城的酒店搞保洁,上下班时间都跟搬运工不一样,盛家权还经常让赵路专门开车去接送她。如果她是个贤惠的女人,赵路接送一下也无所谓,反正烧的也是盛的油,但她偏偏就是个不逗人喜欢的主,赵路不情不愿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诅咒。
有一次那个婆娘在厕所洗澡,赵路并不知道有人在洗澡,看到水龙头没关,就随手关了。厕所的热水器直接跟外面的水管连在一起的,专业水电安装的肯定会另外装个开关,但盛是个懒人,热水器就是他自己安装的,他就直装一个开关,结果经常有人洗完澡就忘记关外面的龙头了,水就一直流,白白浪费 了。赵路以为又是哪个忘记关了,并没意识到还有人在洗澡。他在外面把水龙头一关,就听到女人在厕所被烫得哇哇叫,叫完就破口大骂:
“哪个狗日的给老子把水关了?你要烫死老子?”
赵路一听也来气了,回了一句:“我关的,我又不晓得有人在洗澡,还以为又是哪个忘记关水了。”他马上把关了的水龙头又拧开了。他本以为解释了又把冷水打开了女人就不会闹了,没想到女人一听是有人搭话了,骂得更凶了:
“你个讨不到好的,难怪你个大学生要来搞搬运的,你是大学生就了不起……”后面的话就不堪入耳了。川渝妇女的泼辣是出了名的,有句话叫“娶川渝婆娘,享背时人生。”这种上了年纪的大妈骂起人来更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赵路脾气也不好,要是打架,他绝对不会去碰这个婆娘一下,但是吵架,他肯定要还嘴。他骂了几句后就回房间去了。女人洗完澡又跑到他房间来骂,他把门关上她就在外面跳起脚来骂,那个门本来就只是一块木板,根本不隔音,死婆娘就那样骂了一晚上。
从那以后婆娘就经常在盛家权面前煽风点火,说赵路的不是。其实那个婆娘经常跟搬运工吵架,基本没有哪个没跟她发生过矛盾的。搬运工对她的印象都不好,她又没有自知之明。盛经常把她叫去一起卸货,她哪是卸货的人,搬不能搬,码不会码,去了就是混个工钱,但她偏偏要以“老板娘”的身份自居,明明自己干这不行干那也不行,她还要指指点点,盛家权干活都很少多嘴,她倒要发号施令。跟婆娘吵架最多的就是盛家权本人。婆娘跟其他人吵架的时候,盛家权就当缩头乌龟,当没听到一样,随他们去吵。婆娘直接跟他本人发生矛盾的时候,他就忍不了了。他打麻将回来,婆娘就把房间的门从里面锁住,不让他进去。以前赵路没来的时候,他还可以去隔壁的房间,后来赵路把隔壁房间占了,盛就没地方去了,敲半天门不开门,两人深更半夜就吵起来了。有一次实在是吵得凶,两人还打起来了。其他人都对婆娘有意见,知道她挨打了也没人出来劝架,盛家权不仅把女人打了,还把她撵了,女人没地方去,就跑到“指挥长”住的那间房住了几晚上。那段时间老李兄弟俩刚好有事回家了,房间里就只有“指挥长”一个人。婆娘搬进去后,孤男寡女的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鬼才晓得,婆娘跟“指挥长”共处一室后,“指挥长”就在搬运工面前替女人说话了,其他搬运工都是离婆娘远远的,只有他一个人往女人面前凑。
跟那个婆娘吵架后,赵路就不想在那个房子里住了,他想一个人住清净些。想去外面租房子住,就有人很热情的给他介绍房子,这个人就是“登五”。
“登五”跟盛家权是一个村的,他是“登”字派,排行老五,他还有个三哥,被喊作“登三”。登五也是在华南城混生活,只不过他没有长期给盛干活,忙不过来的时候他才会被喊来搞突击。登五基本每天晚上都带着他的憨婆娘到盛家权的地盘来串门。他的憨婆娘长得五大三粗的,精神上是有问题的,她一般不言不语,也不乱跑,登五下班后到处逛她才会跟到一起去。登五也喜欢打麻将,她跟到麻将馆去登五就撵他,他到盛家权那里串门的时候他就让她一起去。婆娘虽然憨,但是生了一个正常的儿子,儿子已经长大了,马上要出社会了,登五就计划着给儿子存一万块钱让他学开车去。
登五介绍的房子就在他住的隔壁,跟他住的那间一样,只要100块钱一个月,水电费20块钱。房子不大,里面放了张老式大床,把所有东西放进去的话刚好容得下一个人转身。这栋楼就在一个水塘边上,塘堤上就有一个公共厕所,上厕所倒是很方便,厕所都不用自己打扫。房东是一对留守老人,老太太慈祥可亲,老爷子喜欢到街上喝喝茶,摆摆龙门阵,他们自己种点小菜,晚年生活倒过得自自在在的。
赵路根本就没去看第二家,就租下了这间房子。出来打工的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这个价格的房子到哪里去找。
顺着房子前面的水塘边的小路就可以走到山里去了。公平这个地方很神奇,一边是繁忙的华南城,一边是寂静的农村。在盛家权租的那个房子里,就可以同时看到华南城和农村。华南城那里高楼林立,一看就是繁华的都市风格,农村就完全是田园风光了,树木掩映中还有一汪绿水。
租了这个房子,赵路跟搬运工们打牌就打得少了,没事就去农村转转,想想以后的人生发展,呼吸了新鲜空气,又调整了思路。他还在那个水沟里抓到了一只腹部裹满了小龙虾仔的母龙虾,拿回家养了两天他又不忍心,放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