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晚上的威逼利诱,江万春和楼福宁认捐了二百四十万两白银,其余一百五十四名盐商则认捐了一千二百三十二万两白银。
这个结果,连顾养浩、许恩隆、刘致远也不敢相信,但却的确是真的。
三人一番紧张而兴奋的商议之后,决定平分江万春和楼福宁认捐的二百四十万两,剩下的一千二百三十二万两则归周延儒,只要能把这个瘟神打发走,他爱贪多少贪多少,那是人家的本事。
当周延儒从睡梦中醒来时,顾养浩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玉绳,你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啊?这么快?筹了多少?\"
\"扬州的盐商捐一千二百万,我和许御史、刘知府一共捐了三十二万。\"
周延儒露出了惊讶的笑容。
他原本还担心这些盐商会不肯出钱,所以故意往高了说。
就算打个三折也能弄上三四百万。
没想到竟然说一千二百万就是一千二百万,而且这么顺利就筹集齐全,这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周延儒脸上笑开了花,拍了拍顾养浩的肩膀,“老哥,你立了大功,小弟回京后,一定会向陛下禀报,你就等着陛下传旨嘉奖吧。”
顾养浩心中暗喜,连忙长揖而谢:“玉绳,多谢多谢。”
周延儒笑道:\"说多谢的应该是我。这样吧,我只要一千二百万,那三十二万的零头就退给你们三位吧,总不能让你们受了这么大的累,还破这么大的费。\"
顾养浩心里乐开了花,嘴里却不停地推辞。
过了七八日,盐商们陆陆继继将认捐的银子送到了运司衙门。
周延儒望着堆积如山的白花花的银子,高兴得合不拢嘴,立了这么大功,入阁算是稳了。
他写了一封密折,报告筹银一千二百万两,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宫中,然后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回京。
一辆马车满载也只能拉二千四百斤,一千二百万两银子需要四五百乘马车才能装完。
为了节省时间,更为了安全,周延儒找到漕运总督杨一鹏,让他通过京杭运河将一千二百万两白银的巨款安全运往北京。
这本就是漕运总督的份内之事,杨一鹏自然满口答应。
一千二百万两白银,整整一万箱,每箱刚好一千二百两,装得齐齐整整的,在重兵押解之下,从盐运衙门运往扬州运河马头。
数百乘马车川流不息地运了整整两天才运完。
运到码头之后,又是繁琐的交接手续,总共动用了十二只大船。因为事关重大,杨一鹏行文沿河漕运官员,务要小心谨慎巡查河道。
泰昌元年四月十七日,船队从扬州码头起航了,一路顺风顺水。
然而,当船只即将抵达山东临清河段时,河面上突然出现了十来只小船,横七竖八拦在河心。
负责押运的漕运佥事张敏行心中一惊,立刻下令鸣锣示警。
对面小船不仅毫不避让,反而全力冲撞过来。
张敏行情知不妙,命令押运漕兵开铳射击。
然而对面似乎早有准备,也架起火铳还击。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一时间噼噼啪啪响作一团。
漕运兵们人多铳好,射得对面毫无还手之力。正这时,对面突有一船燃着大火,猛冲到漕运船阵形之中。漕运船船大体阔,十分笨重,谁都想跑,却拥挤在一起谁都跑不了。
启程时天色阴沉,杨一鹏命令在箱子上盖上了厚厚的毡布。
可是出了扬州就一路上艳阳高照,毡布被烤得十分干燥,一遇明火,呼地一下全燃了。
河面上最是多风,火借着风势呼呼乱窜,一船着火,余船跟着着火,只转眼间十功夫,十二条银船成了火船。
身为漕运佥事,张敏行很清楚运银船失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命令船队靠岸,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河面上浓烟滚滚,数尺之外都看不清脸孔。
火越烧越旺,船员和兵丁纷纷跳河逃生,不到两刻钟的功夫,运银船纷纷倾覆,无数只银箱沉入河中。
完了!
全完了!
现在死,还能捞个殉职,再死迟一点那就是渎职了。
张敏行长嚎两声,纵身跳入河中。
运河上发生了官银船被劫的惊天大案,临清知县段德清吓得魂不附体。
他一面紧急派人向济南知府报告,一面亲自带领本县的官吏衙役赶往事发河段。
等段德清赶到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成千上万的人在河里面打捞沉银。
每有箱子被打捞上岸,就有无数人像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我的!\"
\"我的!\"
混乱中,有人被推倒在地,被一只只脚踩踏;每有人抢夺一块银子,就有无数人蜂拥而至。
喊声、骂声、哭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
段德清敲着锣,扯着嗓子大喊:\"大胆刁民,住手!住手!哄抢官银是灭族的死罪!\"
有些人听到县令的吼声,抱着银子撒开脚丫子跑了;但更多的人却像没长耳朵,继续疯抢。
段德清气得浑身发抖,命令带来的几十个衙役试图阻止,却根本敌不住成千上万民众的围殴,段德清也被打得满头是包。
就在局面越来越失控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只见一队人马飞驰而至,为首的将官手持大刀,怒目圆睁,拦住了去路。
“统统住手!谁敢再乱动一下,格杀勿论!”
几个人想跑,将官手起刀落劈死了三四个。
随后,他转身对段德清说道:“段县令,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召集更多的人手,维护好秩序。”
段德清抱住那人腰大叫:\"曹百户,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就死定了。\"
北京,乾清宫,华灯初上。
常洛躺在椅子上开心地哼着小调。
周延儒还真是能干啊,扬州走了一遭,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就到手了。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果然名不虚传。
王安脚步匆匆小跑了过来,脸上神色十分慌张。
\"王伴伴,怎么啦?\"
王安迟疑了一下下,说道:\"皇爷,孙阁老紧急求见……\"
常洛心头猛地一惊,问道:\"没说是什么事吗?\"
\"没,孙阁老好像特别着急……\"
\"传!\"
王安正欲转身往外走,孙承宗已经跑到了殿中,连手也来不及拱,便气喘吁吁说道:\"陛下恕罪,臣有急事,等不及宣召……\"
\"快说,什么事?\"
孙承宗握着拳头捶了捶脑袋,\"陛下,陛下,银船……银船……失事了!\"
卧槽!
常洛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失事了?怎么会失事?在哪里失的事?\"
孙承宗脸色惨白,“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臣刚刚得到山东巡抚武之望的报告,就立刻赶来禀报陛下了。据武之望说……是遇到了大风浪,十二艘船全翻了……”
常洛重重地一拍书案,喝道:“可恶!这可是朕的救命钱啊!武之望肯定在胡说,运河里能有什么大风大浪?立刻派人去查清楚,还有……朕的那些银子,一定要找回来!”
孙承宗应声不迭,\"陛下勿忧,臣已经派徐光启火速前往山东督办了……\"
正得意事情顺利呢,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下子。
常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瓦凉瓦凉的,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