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王进、陈增、鲁坤四个矿监税监,共抄得白银777万两,黄金64万6千两,浮财更是多得不可计数。
如此巨大的数字,让朝野上下十分震惊,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这么大一笔钱,却根本不够分。
辽东分得275万两,陕西分得149万两,漕运分得39万两,剩下的314万两白银很快被户部、兵部、工部、礼部、刑部、吏部、都察院、大理寺瓜分一空。
大明朝廷就像是个饿死鬼,多少银子都填不饱。
锦衣卫要扩充,京军火炮营要重建,这些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钱。
因此,剩下的64万6千两黄金,常洛谁也不给。
忙中偷闲,常洛召见孙元化,问道:\"你招募火炮营兵勇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孙元化答道:\"己经募足九千六百人,拟分成六营,每营一千六百人,每营配红夷大炮二十门,火绳枪六百枝,按西洋人办法实训一百八十天后,即可形成强劲战斗力。\"
常洛闻言大喜,\"二百门红夷大炮,四千支鸟嘴铳早就运到塘沽码头,你多带些人运回来。\"
孙元化十分推崇西洋火器,苦等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又提出每门红夷大炮配两架铁铸战车,以提高炮营的快速机动能力。
四百架铁铸战车这又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常洛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钱钱钱!到处都需要钱!
只要能搞到钱,什么法子都能想!
从万历二十五年起,朱翊钧向南北各省派了不下五十名税监和矿监。
这些税监和矿监仗着有皇爷撑腰,在地方上为所欲为。谁也说不清,这一恶政究竟给大明王朝造成了多么深重的危害。
有了钱,锦衣卫急剧扩张,正式的锦衣卫很快达到了九千人的员额,非正式的暗探、暗卫则有十倍之多。
孙传庭、郑崇俭,翟式耜指挥锦衣卫抓捕查抄矿监和税监,几乎波及南北各省。
南直郝隆、刘朝用,湖广陈奉,浙江曹金、刘钟,陕西赵鉴、赵钦,四川丘乘云,广西沈永寿,江西潘相,福建高寀,云南杨荣
这些鼎鼎有名的大太监纷纷落网,然后被押解到锦衣卫北镇抚司。
张献忠无师自通,二三百年来锦衣卫发明创造的各种刑具他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而且发扬光大了。
弹琵琶,挑手筋,割舌,阉割,穿锁骨,滚铁板,钉头钉,坐水牢,毒蛇钻菊花…
花样繁多,总有一款让你惊叫连连。
张献忠就是北镇抚司的活阎王,孙传庭、郑崇俭、翟式耜费劲巴拉怎么也问不出来的赃银,只要张献忠一现身,那些老太监就只剩下屁滚尿流的份了。
\"爷爷,我招,我招……\"
每当这时,张献忠就会开心地一笑。
只要落在张献忠手上,必定会死,但同样是死,区别却太大了。
听话的可以得个好死,不听话的,连死也是一种奢望。
严刑拷打之下下,这些往日作威作福的大太监们纷纷招供,牵连出一大批贪官污吏。
一时间锦衣卫缇骑四出,被抓捕的人数以十万计,京师和各省都弥漫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中。
这些陈年旧案累积了近三十年,根本没法找到过硬的人证、物证,锦衣卫的办案手法又极其简单粗暴——
抓人,严刑拷打,逼供,拿到窝主名单,再照着名单拿人,逼赃……
这就是有名的瓜蔓抄。
案子大,牵连的人多,牵涉的时间久远,办案人手有限,办案人员良莠不齐,办案时间异常急迫………
凡此种种,使得莫名其妙卷入案中的人不计其数。
舆论的风向悄悄地变了。
朝野上下许多人指责锦衣卫抓人太轻率,用刑太酷太滥,要求将此案移交三法司办理,以维护国家法纪的尊严。
孙承宗一向反感厂卫,力劝常洛不要太倚靠锦衣卫,
袁可立是最主张严查严惩矿监税监的,也看到了锦衣卫办案过程中的种种过激行为和弊端。
孙传庭、郑崇俭、翟式耜都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面对来势汹汹的物议,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常洛召见了他们,了解到三人的来意后,沉吟片刻道:“锦衣卫查案虽有瑕疵,但也算是成果斐然,若此时将案件移交三法司,恐怕又会不了了之。”
孙传庭拱手道:“殿下,不是臣等爱惜羽毛,只是案情太复杂,若是单纯交由锦衣卫办,定会造成很多冤假错案,有损朝廷威严。张献忠主持北镇抚司以来,滥杀一气,每日毙死饿死病死者不下三十人,有碍朝野观瞻。”
郑崇俭附和道:“是啊,殿下,如此众多的官员士绅被牵连其中,若不及时妥善处理,恐引起朝野动荡。”
常洛深知此事牵连太多,禁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翟式耜趁机进言道:“依臣之见,锦衣卫抓捕的任务已完成,审理的话还是交给三法司负责更好一些。”
三法司的办案效率历来出奇地低,把案子移交过去,就意味着追不回来多少赃银了。
一边是白花花的银子,一边是朝野议论纷纷,朱常洛左右为难,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终于说道:“也好。”
大理寺已经没有少卿了,常洛命候恂接任,与刑部尚书张问达,都察院右都御史周延儒,共同接管此案。
锦衣卫北镇抚司里人满为患,张献忠只要提审犯人,就会不厌烦地说:
\"听着,老子是太子的干儿子,老子让你死你活不了,老子让你活你死不了!招招招!快招了吧!\"
这话传到了孙传庭耳中,将他叫到跟前大声呵斥道:
\"太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将来再不许讲那些话,听见没?\"
张献忠立下大功,早飘到天上去了,鸟枪换了炮,他谁也不怕,却依然害怕孙传庭。
孙传庭身高体阔,浓眉大眼,目光如炬,声高如雷,宛如天上的雷公,令他惊惧不已。
张献忠背着手,目不斜视地走在诏狱大牢里阴暗幽深的长廊,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狱吏。
大牢的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在别人闻来只觉得作呕,张献忠却十分享受。
\"冤枉啊!\"
\"快放我出去!\"
本来喧闹吵嚷的大牢,因为他的到来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刚刚,张献忠接到了孙传庭的命令,所有的嫌犯一律移交刑部。
张献忠面无表情地走过一间间牢房,目之所及看到的都是一张张面无血色的脸,无力地低垂着。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狱吏,冷冷地说道:
“把这些人都带出去,交给刑部。”
狱吏们应声行动起来,叮叮当当打开牢门,将犯人一一带出。
张献忠站在唯一的出囗,每有官员走过都要毕恭毕敬地跪下,诚惶诚恐地磕头。
\"便宜这些狗肏的了!\"
\"要是知道干爹这么快就改了主意,该多打死几个的!\"
\"这里没一个不该死,不问青红皂白,全杀干净了才爽利!\"
看着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官老爷们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快感。
张献忠杀人太众,弹劾他的人不计其数。
众怒难犯,常洛将他叫到文华殿。
张献忠纳头就拜,\"干爹,你叫我?\"
常洛笑眯眯地看着他,\"献忠,干爹想给你挪个窝,你愿不愿意?\"
\"献忠的命都是干爹的,干爹指谁,献忠就咬谁。\"
\"别说的这么难听,你走近些,听干爹给你说……\"
张献忠附耳过去,连连点头,连声说是。
朦胧夜色之中,张献忠带着数十个锦衣卫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更在京师内外平添了诡异恐怖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