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过窗,浸染着浓浓桂香。
一双柔荑玉手轻轻将信笺合上∶“五殿下可听说了,路家大郎醒了,主动撑起了路府,终于不再装傻了。也对,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再装就是真傻了。”
半晌没等到人吱声,那人便如水蛇般柔软地缠了过去,贴着谢湛的胳膊,媚眼如丝道∶“只是没想到他福大命大,三番两次落水,三番两次都被人救了起来。五殿下要不要想些其他法子?”
谢湛瞟了人一眼∶“什么法子?在糕点里面下毒?”
那人神色不变,呼吸却是一乱,正要不着痕迹地逃离,谢湛却猛地伸手,掐住那白皙的脸颊∶
“若不是听人说上次路家二郎是吃糕点中毒,倒也不会让我意识到那年大郎确实收到过有毒的糕点,还是你命人以我的名义送去的。是么,袁陵?若不是你,想必我与大郎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袁陵的脸颊已被掐得青紫,却还是神情自若∶“五殿下误会了,我怎么敢如此大胆?是他早就对五殿下有异心,才故意说五殿下送给他有毒的糕点,不然那时他怎么会找上尚被囚冷宫的六皇——”
“闭嘴!”话未说完,袁陵已被谢湛重重扔在了软榻上,谢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
看着谢湛摔门而出,袁陵这才坐起身来,静静望着案几上的香炉发呆。
忽闻“吱呀”一声响,他转头望去,随即笑道∶“新婚之夜,新郎官怎么会有时间到我的别院里来?”
“看方才五殿下出门时的模样,想必以后都不会见你了吧,你多年的精心谋划也就付之东流了。”
闻言,袁陵敛起嘴角的晏晏笑意∶“是你告诉殿下那毒糕点的事,顾书书,真没想到你为了攀附五殿下,连自家人也出卖。”
“我这次回来,在袁府住了好些日子了,可再没看到过你的身影。你如今是一个连袁府大门都迈不进去的人,怎么能与我算得上自家人?”坐在木椅上的顾书书往后一仰∶“你莫忘了袁姓子孙可不得牵涉朝堂之事,此前国子监和杀人栽赃的事是你做过头了。”
“竟是你向爹告状的。你也不要忘了,你也——”
顾书书摇摇头∶“舅舅知道我是被你利用。”
袁陵冷冷一笑∶“果真是我小看你了,你比我厉害。”
“袁公子面如桃花,心如蛇蝎,书书哪方面都是望尘莫及。”
输人不可输礼。袁陵心下气地直翻白眼,面上还是毫无波澜,可他毕竟是个睚眦必报的胚∶“我为人大度不再与你计较前事,大喜的日子也还是恭喜你,不仅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夫人,还附赠得了一个出生不久的大胖小子。”
好不容易逮着个报复的机会,袁陵哪能这样完了,将所有情绪化作唇边噙着的一丝讥笑∶“那时你怎么就不多想想,就凭你这种家世,怎么能不靠入赘,就能直接迎娶太傅家的千金?书书,你就不好奇是谁的孩子?”
顾书书无所谓的笑了笑∶“谁的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只能叫我爹。”
顾书书出了房门,披着月色行走在昏暗之中。
起初,舅舅的确告诉他需要入赘才能娶表妹,由于他的态度模棱两可,于是才让舅舅松口说可以明媒正娶,并急忙立下婚约。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表妹与人私通有了身孕,不然哪能轮到他这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
可他愿意吃这个哑巴亏,只要娶了表妹,就可以让他这个穷小子走上一条仕途捷径。
他甚至有些庆幸表妹败坏门楣怀了孩子,让他可以不用入赘,而是直接将人娶回松州。
因为,京城距松州相隔千里,往后的事便是谁也管不着!
大婚后在袁府待了不到三日,顾书书便收到松州传来的信件。
那送信小厮微微抬起眼皮,在顾书书脸上见到了就算是大婚当日也没有的喜悦。
顾书书在江南松州处理赈灾善后大半年,期间做了不少爱民利民的好事,深受当地百姓爱戴,恰逢松州知府告老还乡,也便得了个留任的机会。
也由于新官上任有太多事务处理,当夜,顾书书收拾行装,第二日天不亮便带着新婚妻子孩子出城,然而马车刚到拐角却停了下来。
“大人,前方路家的出殡队伍正在出城。”
闻言,袁琳琅一脸嫌弃,自己好歹是新婚怎么一出来就撞上出殡了。
“夫人,死者为大,我们让他们先行。”顾书书并不觉得晦气,不但下令车队后退一丈低头哀思,更是主动下马车恭敬送别。
路家出殡,声势浩荡。
举幡、扶棺、哭灵等共百余人,披麻戴孝一路献孝。街道两侧更有人沿途张施帷幕设祭,灵柩一到众人皆跪伏迎接。
白幡飘摇庄严肃穆中,路赢双手捧着灵位牌走在正前方,身后跟随的便是路家的上上下下。
顾书书低声问∶“怎么不见路家夫人?”
身后随从答道∶“小的听闻路家夫人连日以泪洗面昨日更是昏倒在灵堂上,也难怪,鼎鼎大名的京城路家如此巨变,确实难以接受。想必唯一的幸事就是路家小侯爷一夜间便聪明了,将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估计也是路家两位大人在天有灵保佑着。”
随从说完感知到一丝凛冽的目光,随后颔首∶“小的多嘴了。”
顾书书掀起眼皮,一双目光跨越人头攒动的送葬队伍,不期然地发现了混在街对面人群中的周疍,二人视线对上之际,顾书书微微牵起了唇角。
亦如那时周疍对他的那样。
……
袁琳琅因随顾书书马不停蹄地赶回松州,舟车劳顿而在房里躺了足足两日,期间顾书书也对她关怀备至,不过从新婚夜始,顾书书便从未在她房里多做一刻停留。
毕竟错在自己,她始终对顾书书抱有歉意,因此也努力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尽好自己的职责。
几乎是每一夜,袁琳琅都会将孩子抱给乳母,坐在榻上静静等着顾书书进屋。
忽闻房门轻叩,门外小厮道∶“夫人,老爷说了,小少爷还小正是离不开您的时候,况且近来公务繁重,所以老爷他就睡书房,您不用再等了。”
袁琳琅失落应声∶“嗯好。”
秋去冬来,转眼孩子已经四个月大,白白嫩嫩的,虽不是顾书书的亲生骨肉,但顾书书也上心照顾,时常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
袁琳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百味杂陈的同时又想念起幼时与表哥的一点一滴来。
可,顾书书对她和孩子好归好,却始终不愿进屋里与她同睡。
这夜,她特地让伙房炖了参汤,正要端去书房时,却见顾书书合上书房的门,提着灯笼转身去了后面小院的阁楼。
她进府数月从未进去过那处小院,府里的下人曾告诉她,老爷下了严令,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不得进去。
她抬头望着灯火通明的阁楼,不禁陷入怀疑∶那里是住着什么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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