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在一旁候命的福禄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花前月下,两个少年蹲凑在一起,各自拿着细长的树枝,专心致志地掏蚂蚁窝。
这种无聊游戏,福禄五岁之后就不玩了,然而他家殿下却能陪着路家公子玩这么久。
福禄不由地又瞥了路赢一眼,暗自点头,当真是个傻子,若非如此,怎么会让天之骄子的六皇子纡尊降贵,像哄小孩儿似的去哄着呢!
其实,这是路赢的习惯,想问题的时候就会掏蚂蚁窝。
然而此刻,看着四散而逃的蚂蚁,不禁联想到自己方才也如这蚂蚁般被高鹤逼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没了兴致,随手将树枝丢在了地上。
“高鹤以前曾在大理寺待过一段日子。传言他手段辛辣工于心计,他不过是将审讯犯人时的手段用到了你身上,才会令你无所适从。你不必害怕。”
路赢一怔,眨了眨眼,悄悄瞄向身侧,谢隼的眼睑低垂着,挺直的鼻梁旁蝶翅一般的眼睫微微扑朔。
突然,那视线猝不及防地调转过来,四目相接的瞬间,路赢蓦地心摇神荡了一下。
路赢忙定了定神,竟也忘了装傻充愣最关键的一招——答非所问,抬头望天,直接回复∶“昂。。。”
谢隼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还玩么?”
路赢摇了摇头。
事实上,掏了这么久的蚂蚁窝,他的心绪都没有平复下来,反而越发心烦意乱。
本来好好的白玉珠突然死了,下一刻,羽林军便说自己与白玉珠的死有关,还要将他送往大理寺。
他知道,他不过就是个幌子,这事落到他身上,无非就是有人想要陷害路刚。只不过,他爹作为当朝首辅,竟然也有人敢妄动,看来在背后的并非是一般的势力。
他不敢想象,要不是谢隼为他出头,今夜真被羽林军抓走后又会是何等光景。
算上这一次,谢隼已经为他解围两次。
他与谢隼本不相识,最近的一层关系也仅仅是二郎是谢隼的伴读,可玉春宫初见的那日,二郎也还未正式成为伴读。
晚风来袭,吹开了谢隼额前的几缕发丝,悄然扫过路赢的脸颊,犹如扫过他的心弦。
为什么?
——那年,六殿下不小心摘了圣上最心爱的羽裳花,圣上大怒,责备六殿下贪玩,于是便罚他每日下学后去奉天殿前的八龙玉壁前跪着思过。
——宫中不乏有忌惮六殿下的人,他们趁机添油加醋说殿下坏话,这一罚就是半年,也就连累了作为伴读的路二公子,让他落下了气喘的毛病。
——也是那次后,六殿下便又失了宠,再也没受圣上召见。
为什么?
——六殿下他,四岁后便被圈禁在毓芳宫里,被教导最多的就是谨言慎行四个字,又怎么会“不小心”摘下圣上最爱的羽裳荷花呢!
——殿下花了六年的时间,每日刻苦读书,好不容易受到了圣上的青睐,结果就这一下又被关回了毓芳宫里。
——瞧我这张嘴又说多了。不过路公子你别担心,殿下对二公子可好了,特别是近几年圣上越发宠爱殿下,二公子也跟着得了不少赏赐。
为什么?
路赢久久地望着星空,突发奇想∶“你想不想要天上的月亮?”
谢隼扭过头,静静地看着路赢。
路赢咧嘴一笑,拉着谢隼走到荷花池旁,双手掬起一捧池水,置于谢隼眼前。
反复确定月亮倒映在手间后,朝着谢隼努努嘴∶“殿下,快看。”
然而没等到谢隼回应,水便从指缝间哗啦啦地流走。路赢有些失望∶“太快了,没看见吧?”
路赢并不气馁,转身又去捧起池水,这次他将手指并得紧,动作也是特别小心,可水毕竟是活物,依旧会从指缝间漏下,不多时手中水只剩一半。
路赢扯了扯嘴角,正想撒了这水,再去掬一捧新的,谁料手下却是一阵略凉的触感。
谢隼双手托着路赢捧着池水的手,浅浅一笑∶“这次看见了。”
路赢就着这半捧池水,含笑将谢隼望进眼里∶“殿下殿下,我把月亮送给你。”
另一面,路悯下了马车,披着星月正要进府,忽然有个在街边玩耍的小孩冲撞上来,将路悯推了一个踉跄。
两个飙形侍卫随即上前来,那小孩见状吓了一跳,连声道歉的同时,将一张纸条悄悄塞到了路悯手里,随后避开侍卫的手,一转眼溜进了人堆里。
“二公子,那小孩定是故意的,属下去追。”
“不必了。”路悯将纸条合上,攥在手里,沉声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