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楚瑾浔安然靠在车壁上,姿态慵懒,眼皮都没抬一下,外面的喧闹一点也没影响到他。
颜曦宁打量他:“要不我下去处理?”
这种事处理她在行啊!
楚瑾浔轻松地说:“不用,璟风会处理的!”
这么点小事,哪里用得上劳动她?
他目光中带了一抹笑意:“一直不被人关心,现在突然有人关心了,还弄这一出,你不觉得挺好玩的吗?”
颜曦宁都听无语了,这位大兄弟多少有点不正常,谁会把麻烦当好玩,把挑衅当关心的?
莫不是病得太久,脑浆子不太匀了?
目光转动间,她突然说:“有没有可能,其实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何以见得?”
“你前二十年都安安稳稳的,现在我嫁到安王府,就有人冲安王府来了,这不明显吗?”
她想说的是,她打过王爷,掴过公主,骂过贵女,又把亡母多年前的嫁妆要了回来,还把府里别人安插许久,安安稳稳的暗桩给拔了不少,泼妇的名声都传出去了,那别人要对付的是她,就很正常了吧?
“不明显!”楚瑾浔笑得轻松惬意:“虽然我是个病鬼,活不了几年,不过一天不死,我这身份都一样招祸。所以,一定是冲我来的!”
颜曦宁闭嘴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
他还一副这就是我的,你别跟我抢的架势!
大兄弟有点幼稚啊!
外面,在一众指责声中,璟风丝毫不为所动,只抿着唇:“报官!”
瘦脸汉子怒了:“好啊,你们果然是和官府有勾结,不就是仗着安王府是王府吗?王府就可以践踏咱们百姓的命吗?”
人群中风向变了,都开始针对安王府骂起来。
还有人说:“听说安王身子不好,所以也看不得别人好是吧?”
“做人怎么能这么恶毒呢?他已经够好了,富贵生活过着,咱们穷人哪里招他惹他了?”
“一定要让安王府给个说法!”
“安王,下车来,给咱们一个说法!”
“安王,下车,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在车里!”
……
群情汹汹中,璟风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瘦脸汉子,眼神中透着威严:“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是我们马车撞了你?”
瘦脸汉子刚要说话,璟风已经厉声说:“想好再回答,大家伙都听着,你若说谎,可别后悔!”
瘦脸汉子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就是你们撞的,我,我说什么谎了。我的伤在这儿呢,李大夫都说了,你还想抵赖不成?我的腿都断了,动都动不了,你竟然还怀疑我说谎,你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这话果然又引起了一众对璟风的指责和喝骂。
突然,人群里挤出一个身形高瘦的老者,那老者脸容清癯,精神矍铄。他身上散发着一缕淡淡的草药香气,腰间却又挂着个酒壶。药香和酒香混在一起,十分独特。
“不是说马车撞了人?撞了谁?”
人群有人惊讶:“秦大夫?妙仁堂的秦大夫,不是说他不出诊吗?怎么来了?”
“那肯定是出来打酒喝了。”有人打趣,谁都知道这位老爷子脾气古怪,医术高明,却独爱一口酒。
秦大夫枯竹般的手捋了捋自己颔下短须:“有人说这里有人被车撞伤,很严重,快出人命了,老夫把那边的病人都推了,伤者呢?”
一众目光落到了瘦脸汉子身上,瘦脸汉子错愕了一下,眼神闪躲:“我的伤刚才李大夫已经看过了,就不劳秦大夫了!”
“秦大夫来都来了,就让他看看呗!”
“是呀,你是受伤的人,你怕什么?”
“要是多秦大夫认定,安王府就算再有权势,也得为你治伤,给你道歉!”
……
瘦脸汉子心一横,把袖子和裤腿撩起。
他也算是敬业了,从始至终,一直坐在地上,一只手还紧紧拽住璟风的裤脚,愣是不肯起身。
“呀!这么严重?车辕撞的吗?这伤太重了!”秦大夫惊呼了一声。
人群顿时炸了:“看吧,连秦大夫都说伤重了!”
“安王府,道歉,安王,道歉!赔钱!”
好些人叫起来。
秦大夫小心地撩起瘦脸汉子的袖子,近距离地看那伤处,嘴里啧啧啧:“青紫一片,伤筋动骨一百天啊。腿上伤成这样,这快断了吧?哎,可怜,可怜呐!”
瘦脸汉子脸上的神色更笃定,心里也有些鄙夷,说什么厉害大夫,也不过如此。不过现在情况于他有利,他心里高兴着,也就任由秦大夫在他的伤处摸摸捏捏,配合地发出咝咝的痛以吸冷气的声音。
李大夫侧目看了秦大夫一眼,所以,妙仁堂就这样?那凭什么妙仁堂的名声比他们的好,赚钱比他们的多?
围观众人在得到秦大夫的肯定后,群情激奋起来:“事实就在眼前,安王还不下车道歉吗?”
“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不会因为身份尊贵就目中无人吧?”
原本还有些怕事的人还踌躇着。人家可是王爷呢,哪是老百姓敢轻易得罪的?
但见马车里毫无动静,而旁边又有人在拼命的叫嚷,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顿时也被调动起来,跟着叫起来,其中不乏骂安王府的话语。
就这片刻功夫,安王的名声一落千丈,相信不用等到晚上,安王府仗势欺人,撞到了人却拒不承认,无视百姓性命之类的谣言将会传遍京城。
外面的动静,马车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颜曦宁笑看对面正在悠悠煮茶的人:“确定不要我下去处理?再过一会儿,安王府的名声可就要臭大街了。”
“没事,璟风没动静,就说明他能处理!”
楚瑾浔将沏好的茶推过去:“喝茶,看热闹就好!”
颜曦宁接过茶杯,自己看自己的热闹,还看的饶有兴致,盎然生趣,这很楚瑾浔!
瘦脸汉子见秦大夫几句话,那些人都快冲过去砸马车了,心中大喜,要把手收回去,可被秦大夫紧紧扯住。
秦大夫盯着他,一脸可惜:“年纪轻轻的,可怜见呐,真要成了瘸子,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岂不是就断了?造孽,造孽呀!”
说着,他的手就摸上了酒壶,揭开盖子,酒香扑鼻,他仰脖就喝了一大口。
“噗……”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那一大口酒直直的喷在瘦脸汉子腿上的青紫处。
猝不及防的瘦脸汉子一惊,整个人都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