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溪离开小院后,小院显得愈发空荡,随着夜幕的降临,空荡之中多了几分孤独。
但此时的我,希望这份孤独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因为相比孤独,我更害怕面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我也足够奇怪,以前的我巴不得有人陪着,以此来驱赶孤独。
现在的我,希望自己一直孤独着,远离所有人。
我从兜里摸出烟盒,却发现烟盒里面空空如也。我懊恼的将烟盒揉成一团,重重的扔在地上。
我懊恼的用拳砸向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此时的我,甚至连去巷子口买包烟的能力都没有,更没有去买烟的勇气。
因为怕熟悉的街坊邻居看见我坐着轮椅,然后上来对我各种询问。
正在这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了。
是去而复返的程知夏,她手里捧着个饭盒。
她将饭盒放在石桌上,说道:“吃晚饭吧,我从第九菜馆带的陕菜。”
“没胃口,不太想吃。”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无所谓了。”
“北山,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内心的愧疚,看着你这般自暴自弃,我的心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程知夏,甚至连责怪她的念头都没有。只要能救出她,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但此时的我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面对自己,更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别人的生活。
我活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倒真不如死了干脆。
程知夏夹了一口饭,递到我的嘴边,说道:“吃点吧,这样我也就好受一点了。”
她们所有人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废人身上,她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拖累她们,因此我必须要赶走她们!
于是我一把打翻程知夏手里的饭盒,米饭和着菜汤洒了一地。
我歇斯底里的吼道:“程知夏,要不是因为救你,我会成一个废人吗?”
眼泪“唰”的从她眼眶涌出,她哽咽道:“对不起,北山。”
我知道,在她心里同样积压着许多情绪,对我的愧疚,还有对我的关爱。
但我不想让这种复杂的情绪成为她的负担。
我冷漠的问道:“说对不起能让我重新站起来吗?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程知夏抹掉眼泪,但却嘴角扬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
忽然,她从包里摸出一把匕首,说道:“北山,我没办法让你重新站起来,但我可以陪你一起坐着。”
说着,她举起匕首,毫不犹豫的扎向了自己的大腿。
失去行动能力的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上身发力的我重重的栽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红色的血液从程知夏白色的直筒裤上渗了出来。
刚建立的心理防线被程知夏这一刀瞬间割断,我哀求道:“知夏,你别这样,我以后肯定听话,肯定听话。”
“吃饭,不吃饭身体会垮的。”说着,我抓起一把洒在地上的米饭,和着灰尘往自己嘴里塞了进去。
程知夏拖着依旧往外冒血的腿,将我从地上吃力的搀了起来。
“知夏,赶紧去医院吧。”
程知夏摇摇头,说道:“没事,这点痛跟你承受的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你赶紧先包扎一下,血还往外冒呢。”
程知夏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找了碘伏和纱布折返回来。
坐在石凳上,她撸起裤管,露出雪白修长的美腿,然后往上一抬,搭在了我的轮椅上面。
程知夏说道:“你帮我包扎。”随后将碘伏和纱布扔给了我。
见我犹豫着,程知夏又说道:“你在犹豫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我也不再多想,先拿碘伏给她消毒。
彼此沉默了许久,程知夏突然说道:“北山,娶我吧。”
我心中一颤,正在给程知夏消毒的手也瞬间一抖,随后严词说道:“你现在是晓冬的未婚妻,别开这种玩笑。”
娶程知夏是我做了一场长达十年的大梦,但我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仅仅是一场梦而已,即使这场梦曾经无限接近于现实,但最终还是被世俗的利刃无情的划破。
“我没开玩笑,我和晓冬其实......”欲言又止后,程知夏继续说道:“我和晓冬可以退婚。”
“胡闹!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再说了,现在蓝威正在准备上市,你和晓冬退婚对你们很不利。”
“所以,你知道我和晓冬在一起是为了蓝威对吧。”
我好像说漏嘴了,于是支吾道:“知......知道啊,但我也知道晓冬很爱你啊。”
程知夏看着我的眼睛,很严肃的问道:“那你是不是也知道当初魏建强要对蓝威不利,所以故意成全我和晓冬?”
我假装疑惑的问道:“魏建强是谁?”
我怕这个话题继续延续下去会不小心吐露出一些过去的事情,所以岔开话题:“我饿了,你去巷子口给我带份油泼面,顺便在帮我买包烟。”
说着,我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已经包扎好了。
程知夏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拖着腿走出了小院。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大约二十分钟后,程知夏再次回到小院,她将买来的一包烟递给我,然后在桌上帮我搅拌着油泼面。
我没好气的说道:“你也真是的,以前让你给我买一包,你就给我买一条,现在我腿脚不方便了,你反倒真就给我买了一包?”
“抽完了自己去买!”
其实我明白程知夏的意思,她想让我走出这个小院,勇敢的去面对熟悉的街坊邻居,还有这个世界。
我也不再说什么,接过程知夏递过来的面吃了起来,她则坐在石凳上擦拭着那把沾染着血迹的匕首。
我说道:“那玩意危险,赶紧扔了吧。”
程知夏则说道:“这把刀我以后就带在身上了,你万一要是不听我的话了,我就朝自己腿上扎一刀,直到能陪你坐轮椅为止。”
我斥责道:“有病!”
程知夏再次举起刀子,对准自己的大腿。我见状连忙制止:“我是说我有病,我有病。”
程知夏这才得意的笑了笑,但笑容中却夹杂着一丝苦涩。
我被这个女人完全拿捏住了,似乎从小到大,我一直被她拿捏着。
而她能够拿捏我的办法,无非是仗着我在乎她。
但是她,也从来没有仗着这种在乎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甚至时时保护我,处处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