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霖云结束考试,程野等人便返回了大青村,其间他们并未向他询问任何有关考试的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来到2月底,考试结果公布的日子。
沐霖云考中秀才第一名,出乎所有人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年他可是童生第一名。
沐家为此变得热闹非凡,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沐丰田坐在厅堂,笑着看沐丰茂疲于应对的身影。笑着道:“霖云这孩子很不错,一次便考中秀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堂弟是不打算庆祝一番?”
沐丰茂看向沐霖云,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沐霖云却摇头,神色淡然道:“只是考中秀才而已,不必大肆庆祝。不然以后举人、进士又当如何。”
程野站在一旁,听的直点头,附和道:“霖云说得对,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得长远点,等考中状元,在大摆宴席。”他笑着信心十足的说。
沐老夫人听了几人的对话,觉得沐霖云说的在理,道:“霖云这孩子想得周到。那就依他所言,回绝所有上门拜访的人吧。不过,咱们自家人,私底下可以高兴高兴,举行一个小小的家宴。”
程野积极的说:“我去找饯师傅准备吃食。”
陈管家笑道:“老奴这就让下面的人布置场地。”
不久,一场温馨的家宴,在众人齐心合力下很快筹备好。
之后,沐霖云决定前往镇上的勤学书院继续进学,为八月的秋闱全力一搏,争取一举考中举人。
随着沐霖云考中秀才,前往学院进学的消息在大青村迅速传开,另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也一同在村中宣扬开,并引起轩然大波。
程承德跑去赌钱,欠下了一屁股债,还被赌坊的人剁了手指,书院听闻立即把他除名,他现在躲在家中没脸出门。
曾经那个被程家人寄予厚望的少年郎,那个村中不少人羡慕的读书人,如今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村里人说起他就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而程承德呢,在有心之人的巧妙引导之下,一脚踏入了赌坊。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算克制,都是小打小闹。不过他非常幸运,几次下来赢了几百两银子。
那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他心中止不住的窃喜,不劳而获的喜悦,让他忘记心中的顾虑,放开手脚完全沉浸在赌博刺激的情绪中。
而那个最初带他进入赌坊的人,早消失在人海中再无踪迹,好似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程承德在赌坊中,起初总赢不输,慢慢的有输有赢,直到最后,好运不再,只输不赢。
可他早已鬼迷心窍赌红了眼,没银子就向赌坊借钱,直到借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赌坊不愿再借,催促他还债:“不还钱就剁手。”
程承德这才如梦初醒,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哀求赌坊的人:“宽限我两日,我这就回家去拿。”
程承德回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爹娘一定救救儿子,如果还不上钱,他们真的会剁了我的手。”
程实抽着旱烟,飘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许久,他一口咬定:“没钱,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好读书,不要学乱七八糟的。”
章艳眼睛都快哭瞎,抽噎着说:“孩子他爹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倒是想想办法。”
程实冷酷的说:“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给别人借,能借多少算多少。”
程家东拼西凑东借西,也只凑出500两。
两日期限一到,赌坊的人就找上了门,气势汹汹地来拿钱。
见程承德只拿出500两,连一半的债都还不上,赌坊的人恼怒直接,抓住他,不顾他的哀求、哀嚎、惨叫,将他的两个小拇指切了抵债,随后扬长而去。
程承德双手残疾无法再考学,学院听说他的事也将他除名,他就成日躲在家里,门也不出。
沐霖云听到夏风的回复:“没想到程实如此看重钱财,连自己儿子的手都不要,你让人告诉程承德的妻子,程实藏有银钱之事。”
夏风恭敬的回:“是,少爷。”
某日,去河边洗衣服的柳欢言,听到两个妇人坐在那里聊天。
一个身形瘦小的妇人故作神秘的说:“你听说没,隔壁村那个当兵的回来时,那模样可真惨哟!
他救人伤了腿,被遣送回家。回来的时候,是躺在一辆破破烂烂的驴车被送回来的,那驴车的钱还是家里给掏的呢。
他家里人瞅他那穷困潦倒又残了的样子。他媳妇儿叫一个狠心,根本就不让他进屋。他父母呢也不咋样,让他一个伤患,睡那四处漏风的柴房。”
旁边那个微胖的妇人满脸鄙夷,不住地摇头叹息道:“这一家子呀,啧啧啧……”
瘦小妇人接着讲:“他在家待了一个月,无意中发现他那妻子早就和他家大哥有染,他那儿子到底是谁的,就说不清啰,毕竟他走以后才生的。”
胖妇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天啊!这可真是……”
瘦小妇人又道:“他早上父母评理,他父母还让他装不知道,说要是传出去丢人,以后孙辈都不好说亲。
可他不愿意呀,谁愿意平白替别人养孩子。这不,被赶出了家门。一家子闹到了里长那里,最后他分出来单过了。”
“真惨呐。”胖妇人感慨道。
瘦小妇人继续说:“这事儿没完,后来呀,有人在镇上见到他了。嘿,你猜怎么着。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杂货铺子的老板。”
“真的啊!”胖妇人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瘦小妇人得意地扬起下巴:“原来啊,他救的是上官,那人给他不少赏钱,他留了个心眼儿,偷偷地藏在外头。
回家装穷,就是想试试他家人对他瘸了腿这事的态度,看看家里人愿不愿意养他。要是愿意养他呢,他就把钱拿出来。要是不愿意,他就不拿这个钱。
这不装一回穷,看清了家人的嘴脸,他转生就走,靠着那笔赏钱做起了生意当上老板。”
微胖的妇人拍手称快:“嘿,真是大快人心。”
瘦小妇人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嘛。”
胖妇人瞄一眼听的认真的柳欢言,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听说那程实得了程野2000多两银票,跑般赔个底朝天。你说回不回跟那瘸腿儿一样,在外面…”
瘦妇人眼神闪烁:“说不准,你看他偏偏对一把破斧头看的紧,谁知道有没有猫腻。”
胖妇人见柳欢言过来,立刻端洗衣服:“是哎,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的饭在灶台上,别让猫给衔跑了。”瘦妇人也起身端起洗好的衣,走了。
柳欢言心事重重回家,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程承德说起两个夫人提起 的事。
程承德听了,心中半信半疑,可心中的猜疑一旦起来,便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他仔细观察几天,发现程实对,那把破斧头确实过分的小心!
他心中的疑云更大,像着了魔似,晚上偷偷摸进父母的房间,拿出来把破斧头,想方设法将手柄弄碎,里面果真藏着两根金条。
他当即脸色一变,拎着斧头,就进了父母的屋。
他脸色阴沉的站在床头。
程实睡得不安稳,突然惊醒。发现床头有个阴影,吓得惊呼出声:“谁?”
程承德阴郁的声音响起:“我,程大牛。”
章艳听到动静连忙起来点灯,睡眼朦胧的问“大牛,大晚上你不睡觉,进这屋干啥?”
“谁让你动我的斧头的。”程实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中,盯着程承德的手,眼神阴沉沉的质问。
“哈哈……你怕我知道,知道你里面藏了金条。知道你不肯为我还赌债,让我变成了残废,一辈子都毁了。”程承德癫狂的说道。
程实恼羞成怒的说:“是我让你去赌的,你这读了十几年的书,可是家里花费了多少银子,就这你还不知足,非要去赌。赌鬼哪有真的能戒掉的,你都有了赌瘾,这辈子早就完了,我留着这些钱是为了咱家以后着想。”
“为了这个家以后着想,这个家早就完了,没有以后。你当年为了钱把四妹送人,现在为了金条看着我被人废,你根本不配为人父。”程承德愤怒的吼着。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继续道“这两个金条我拿一根算我两个手指头的钱。家里借的500两银子,我把金条卖了去还亲戚们,往后我分出去单过,不用你再过问我的任何事。”
程承德用残缺的手,紧握着一根金条,另一只手上他拆开的斧头柄和另一根金条狠狠砸在地上,转身就走。
程实脸色阴沉沉的快能滴出水来。
章艳脑袋低垂,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许久,她闷闷的问“你做生意没赔,真的只藏了两根金条。”
程实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闪烁了一瞬。
经此一事,父子二人算彻底翻了脸,平日里谁也不理谁,就算碰巧遇见,也当没看见对方。
章艳变得沉默不再争强好胜,与程实的夫妻感情也日渐冷落。
程实干脆的住在采石场,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
曾经和谐的一家,经此一事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