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瑶并没有注意程立言神情的变化。
她垂眸将玉佩递到他的面前,说:“这个玉佩给你,算是抵这两天你在我身上花去的费用。对不住,我暂时没有钱,请你收下它吧。”
这是沈老夫人刚才送过来给沈玉瑶换钱用的。
她跟家里说了这边没有银号,银子不知道如何使用的事情,然后老夫人就给了她这块玉。
这是之前云凤国进贡的贡品,皇上赏给了沈丞相,据说价可敌国。
就算是没有银号,银子不能使用,但沈玉瑶相信这块玉的价值也任谁看一眼都能看得出。
虽然程立言对她的帮助不能用金银来衡量,但至少在钱上,沈玉瑶不想再相欠于他。
程立言没有伸手去接那玉佩,而是看着她声音沉肃地问:“这玉你是哪儿来的?”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冷,沈玉瑶被问得有点懵,抬头茫然回答:“阿娘给的。”
说罢她就有点后悔,后悔自己答得太快,完全是脱口而出。
她怕这人会继续追问关于阿娘的话题。
到时她要怎么回答?
以后即便是面对这个人,也不能如此不设防了。
她在心里暗暗警告了一下自己。
程立言不知道沈玉瑶已经对他竖起了心墙。
听了她的话,虽然还有疑虑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觉得还好还好,还好她是把这玉拿给了自己。
要是拿给别人……
程立言额角的青筋一跳,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觉得这回派出去政审的人他一定要提前看看是谁,不行就换成自己的手下。
他得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沈玉瑶这么不谙世事的性子。
时间真的有点晚了,程立言不能多待。
他原本不想接那块玉佩,可看了看屋子,他还是改变主意将玉佩接过来放进了口袋。
他告诫了沈玉瑶几句,不许她跟别人再提玉佩的事。
然后又帮她看了看门锁,确定安全后就匆匆离开,先回部队去了。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沈玉瑶一个人。
沈玉瑶静静地在床边坐下,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重新开始收拾。
这一回她没有去翻阿娘投递过来的东西,也没有去看程立言买回来的那些,而是打开了原主的包裹。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天了,她对之前那个女孩儿还一无所知。
沈玉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女孩的身?
她脑子里有一些记忆,但是支离破碎的,并不能让她完全看清楚女孩的一生。
她只能感觉到,当她清醒过来后身体内还残留着一种释然,轻松甚至有一点点快乐的情绪。
这让她知道原先那女孩离开时是高兴的,她并非强占了人家的身体。
但不管原因如何,沈玉瑶是相信因果的。
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那么就得对人家好。
她会善待如今已属于自己的身体,也想了解原先那姑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即便现在自己能力有限,沈玉瑶相信她总有一天能够变得越来越好。
到那时会竭尽所能帮助原先那女孩把心愿达成。
包裹里的东西很少,只有几件换洗的内衣,两个扎头发的发圈,另外就是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铅笔了。
沈玉瑶之前撕了好几张笔记本后面的纸,今天却是头一回看前面的内容。
这一看她才知道,原来这竟是原主的日记本!
这是一个塑料封皮的本子,已经用了差不多一半儿,写满密密麻麻的字。
里面写的全是一个少女的心事。
这个本子启用是一年前,那时女孩的舅舅一家已经强占了她家的房子。
从日记里沈玉瑶看出女孩对舅舅他们一家的憎恶,知道那些人不仅占了女孩家的房,还以她那时没有成年为理由,抢走了她妈妈去世前留给她的存折。
存折里有全家所有的积蓄三百二十块钱。
女孩在日记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足以证明她有多恨那一家人!
沈玉瑶从日记里还看到了一句话。
女孩说她在海市还有一个姑姑,只是没有姑姑的地址。不然她就可以想办法逃出去,去投奔姑姑!
只要姑姑能给她一个落脚地,她做牛做马报答他们一家都愿意。
沈玉瑶将这个信息牢牢记在了心里。
除了日记,沈玉瑶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她在日记本的塑料封皮里发现了女孩的初中毕业证。
这对于女孩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她放在了日记本里,随身携带。
沈玉瑶不太清楚这毕业证有什么用,她关注的是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儿扎了两个麻花辫,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看着照片沈玉瑶无比震惊!
她从来不敢想竟然能有画师把人画得如此清楚!
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内心又一次的惊叹。
看着女孩的照片,沈玉瑶下意识地去寻找阿娘之前给她送过来的铜镜。
找了半天没找到,她才想起应该是早上太慌张,她将铜镜与其他东西一起,一股脑的又给阿娘塞了回去。
铜镜没找到,沈玉瑶却在程立言买回来的一堆东西里找到了一个水银圆镜。
那镜子和沈玉瑶常用的梳妆镜差不多大小。
金属包边,下面有一个支架可以放在桌子上。
与铜镜不同的是,这镜子照出来的人脸非常清晰,清晰到连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玉瑶都来不及为这镜子的精美而惊叹,就被镜中的人脸吸引了目光。
这是她头一回看到这一世自己的脸,却发现竟与曾经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有,大概就是皮肤没有曾经的自己看上去白皙。
她用手摸了摸脸,望着镜子笑了笑。
镜中的面孔也对她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就好像那个离开的女孩儿在对她说:“以后都要好好的呀!”
这一刻,沈玉瑶彻底释然。
接受了要一切从头来过的事实。
程立言出了胡同口才觉察出沈玉瑶对他的不同。
这一回离开她没有再黏着自己,也没有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了。
之前每当她这么做的时候,程立言都是又无奈又有点头疼,可她忽然改变态度,程立言又忽然有了点不自在。
好像是有一些怅然若失?
当这个词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程立言用力甩了甩脑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
可虽然他觉得这会儿的自己脑子有毛病了,在走到路口的时候,望着前面的招牌还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