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不动了,程立言有点不自在就又解释了一句:“这边东西沉,你搬不动。你回屋收拾去吧。”
“好。”沈玉瑶只得回到屋里,然后站在门边上看着他们搬。
程立言在委托行一共买了三个大件儿。
分别是一个樟木箱子,一个两开门的立柜,还有一个学校淘汰下来的双人课桌。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个放洗脸盆的架子,两个高的方凳,还有一个小板凳。
有老张的帮忙,东西很快就卸下来了。
老张回家拿了点修家具用的工具借给程立言用,然后匆匆骑车回去上班了。
供销社的小伙子卸完货也离开了。
看没什么热闹可看,邻居们也回家了,院里总算暂时安静了下来。
送煤的师傅把煤码好,又与程立言一起把立柜搬到了屋里,之后也走了。
留程立言一个人在外面忙活。
从委托行买回来的东西不是全新的,每一件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例如那两个板凳是腿儿松了,要敲一敲,课桌则是一条腿短了一截,要垫块木头。
反正都是些小毛病,程立言就准备趁还没回部队前都给收拾出来。
沈玉瑶这回没有再凑过去,那些事儿她干不来,出去也是添乱。
她留在屋子收拾男人买回来的东西。
同时隔着门静静地看他。
阿娘说,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对你好,主要是看他有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望着堆满了一床的东西,沈玉瑶觉得——这应该就是了吧?
他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
钱嫂子拎着刚烧开的水走进来时,就看到小姑娘一边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一边一眼一眼地往外瞄。
而外面程团长正拿着一块碎木料在手里比划,神情无比专注。
她心里一动,忍不住凑过去悄声问:“小沈,你和程团长在谈对象啊?”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回被人问她和程立言的关系了。
沈玉瑶依然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着头抿着嘴轻轻笑了一下。
那模样,含羞带怯的。
钱嫂子立刻觉得自己明白了,觉得小姑娘这是害羞呢。
她了然地也跟着笑了笑,没再多问,将热水留给沈玉瑶灌水瓶后就先出去了。
她走到程立言的身边,没忍住还是凑了过去。
问:“程团长,你和小沈是在谈对象吧?诶呦这姑娘可不错,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你眼光真好,俩人站在一起是真般配。”
程立言没想到钱嫂子停下来竟是跟他说这个。
虽然他已经有点心动了,可毕竟这事儿还没跟单位汇报呢。
现在他也不敢胡乱应承什么。
他连忙说:“没有没有,嫂子你可别乱说。我和小沈……不是对象关系,我就是帮忙给安置安置。”
这话说得钱嫂子一愣,下意识地就朝屋里望了过去。
屋里的沈玉瑶背对着他们在整理床上的东西。
院子里静悄悄的,就隔着一道门,这话她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步走到门口,站在那儿静静地看向了程立言。
虽然沈玉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钱嫂子却忽然感觉到有点发凉。
她头一回意识到——
屋里那姑娘,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娇软。
她不由得朝程立言投过去了一个不解的眼神儿,有点闹不明白这人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凡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儿啊!
莫不成,这不承认是有别的原因在里头?
钱嫂子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问得有点多余。
她当即讪然地冲程立言笑了下,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半句话也没再多说。
程立言当然也感受到沈玉瑶的注视了。
他将最后一根钉子钉好,然后拎着板凳走进了屋。
他把学生课桌靠墙摆好,然后把两个板凳放在课桌下面。
边做边对沈玉瑶说:“这屋子太小,摆不下方桌,这课桌你先凑合用着,以后遇到合适的再说。”
说罢他又过去将脸盆架摆了摆正,把樟木箱子放在沈玉瑶的床头,用它来暂时替代床头柜。
又把用不上的那个破板凳还有红漆柜子搬到了门口,打算一会儿给钱嫂子再送回去。
沈玉瑶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忙活。
直到程立言把活干得差不多,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终于问道:“你没打算和我成婚是吗?”
程立言再次尴尬了起来。
他只得又一次出声解释:“之前和你说了,我是军人,结婚是要组织批准的。我要回去写报告,然后还要呈报上级单位审批,这需要一个过程。在单位同意之前,不好随便承认这种关系。”
沈玉瑶点了点头。
这话程立言确实说过。
她当时听后没有在意,觉得既然是规矩,照着走就是了。
可刚才,在程立言否认和她是对象关系的那一刻——
沈玉瑶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好像一直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在火车站开始,就是她一直黏着这个男人。
她要跟他一起来,她拉着他,追着他,强迫他带着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主动在前,程立言其实更像是迫于无奈。
想通了这些,沈玉瑶心里涌上了一股失落。
一种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难过。
但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可是丞相家的嫡女,自有她的骄傲。
既然知道对方不是真心想和她成亲,那她自是不会勉强。
反正现在她也有了落脚的地方,还和父亲阿娘联系上了,至少吃喝生活暂时不用发愁。
沈玉瑶觉得,即便没有程立言的帮助,她应该也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当然,人家对她的好她肯定不会忘记,该报答必是要报答。
她也会尽快把欠人家的东西还回去。
想到这儿,沈玉瑶重新扬起了笑容。
阿娘说过,贵女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将情绪暴露出来。
越不高兴,越要把自己最端庄,最美好的一面展现于人前。
她会照着做。
她朝着程立言温婉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这两天给你添了太多麻烦。没有你的帮助,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程立言看着对面冲他笑得一脸灿烂的姑娘,却并没有感到高兴。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笑容像是镶嵌在她脸上的一样。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程立言张了张嘴,想再解释两句。
没想到沈玉瑶已经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从她最初那个小包裹里翻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他。
那玉佩有沈玉瑶巴掌大小,随便看一眼都能看出玉质晶莹润泽,价值不菲。
只是,这东西打哪儿来的?
她不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程立言的脸顿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