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这种时候就该喝闷酒吧,我这么想着,以前一直对大人为什么会喝酒这点感到不理解。
正月的时候祖父曾经让我喝过低度白酒酒,喝起来不觉得好喝或者难喝,只是觉得有种怪怪的味道。小孩时候的心里,对那些看起来喝得非常享受的人们感到难以置信。
到了现在的话,理解到了有些人是把这当做嗜好的。肯定有着我所不了解的魅力吧。与此同时,也发现有些人并不是为了品尝味道,只是有着想要喝醉酒的时候。
随着酒精流淌在喉咙里面,咕噜咕噜地不停持续着让脑子恍恍惚惚的,忘掉一切然后睡了过去。如果店里也有酒的话,相信我这时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喝吧。啊啊,对了,好像有料理用的酒。
或许那个也可以吧坐在柜台那,我思考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明明是不会去喝的,觉得这样想的自己真的挺蠢的。
眼前放着的是装着金币的小袋子。虽然之前完全忘记拿了,但是回来的时候克莉雅小姐把它交给了我。那时我连拒绝的精力都没有了,就算听到仓库传来奇怪的声音,我也不想去管了。
就算是小偷也好什么也罢都随他吧,反正正好,眼前有那么多金币,把这些都给他算了吧。
“什么嘛,人不是在这里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我抬起了头,从漆黑的仓库那里走出来的是波妮婆婆。
“因为正门锁住了,所以我就从后面的门进来了。”
说着,她绕到柜台这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后门我记得,好像也是锁住的吧?”
“那种根本算不上锁啊,只是个装饰而已。我五秒就能打开了哦!”
“锁着门这件事本身的含义就很重要呀。这是表示请不要进来都意思吧?”
“那下次你好好贴张告示吧。”
波妮婆婆从怀里掏出了烟管往里面塞上了烟草,然后传来了擦火柴的声响,在这黑暗的世界里点亮了小小的光芒。
“要有光,呢…”
把烟草点着之后,波妮婆婆很享受地抽了起来,和酒一样,抽烟也是我不理解的存在之一。但是看了波妮婆婆这样之后,觉得或许只是我没试过而已,其实抽起来是相当美味的也说不定。
“这样好吗?”
我伸出手之后,波妮婆婆抬了抬单边的眉毛看着我,然后默默地把烟管递给了我。
我叼着吸口,模仿着波妮婆婆的样子吸了一口,中途舌头被热腾腾的烟气烫到了。接着身体抗拒着吸到气管异物,马上咳嗽起来。
弯着身子不停地咳嗽着,喉咙、舌头还有肺,总之到处都感到相当难受。
旁边的波妮婆婆笑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我手上的烟管拿了回去。
“嘛,这对小子你来说还是太早了吧。”
“……真是个惨痛的体验。”
为什么能很享受地吸着这东西呢,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了,总觉得脑子里的血管都张开了,血液咕噜咕噜地窜动着一样。
波妮婆婆就像是故意让我看一样吸着烟管。塞着的烟草上的火焰发出赤红色光芒摇晃着,吐出的白烟也被渲染成得赤红,缓缓飘散着。
“那个小姑娘,看样子是被带回去了呢。”
突然,波妮婆婆说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不正经的人都是消息很灵敏的,毕竟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把你带走了,肯定会传开来。迟点其他人也会过来吧…”
我低下了头,现在我暂时,没有和其他人见面的心情。肯定连装出个笑脸都做不到吧。
“嘛,就当作是歌姬的休息时间结束了而已吧。”
“提瑟是歌姬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吗?”
波妮婆婆耸了耸肩
难道一开始就发现了吗?说起来,波妮婆婆好像对提瑟的事情知道些什么内情的样子。
“提瑟说过,自己是无能的人。这句话的含义,你知道吗?”
波妮婆婆深深吐出了一口烟,然后侧目看着我:
“你还记得小姑娘她的翅膀吗?”
“嗯,是那个小小的很可爱的对吧?”
回答了之后波妮婆婆笑了出来
“要是世界全都是像小子你一样的人的话,也许就会天下和平了呢。”
“你想说我是没有烦恼的和平白痴吗。”
“总之说的就是那么回事。那个翅膀,就跟形容的一样是无能的象征。”
白烟被吐了出来,遮挡住了我的视野。
“那孩子是鸟族的。到了那个年纪的话,一般的翅膀的话应该会更加大,足以飞到空中的。对于鸟族的女性来说,翅膀和歌声的美妙是比起什么都要重要的存在。外貌和性格之类的都是其次,如果翅膀是连飞起来都做不到那么不成熟的话,就会被视为类似于人类里面的‘废物’来看待的。”
提瑟的翅膀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我真的没想到。连这样的价值观本身我都一无所知。
“一般的话,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就会被抛弃的。”
“什么?”
突然被这样告知,我不假思索地反问了。
“如果不能好好飞到空中的话,反正也活不久。嘛,那是以前的风俗了,但是就是到了现在的时代,翅膀不成熟的鸟族只能受到歧视地生活着。所以也有人为了孩子着想选择把他扼杀在襁褓之中的。”
“那,提瑟她是…”
“一般或许都是那样处理的。但是,那孩子出生在有着长久延续着的歌姬的家系里,就算翅膀不成熟,也有着歌声比谁都要美妙都可能性。所以才会活了下来吧。就算翅膀不行,只要唱歌唱的好就行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菲利斯小姐对我说过的话的含义了。说到底,作为什么都不清楚的外人的我,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权利。
谁都理所当然地有着的翅膀自己却没有,谁都能飞向天空而自己只能仰望,为了认同自己的存在只能依靠歌声,而如今,连那歌声也失去了。
要是再次在舞台上失败了的话,失去歌声,这次连自己的存在价值都消失殆尽了。这样的恐惧究竟有多么可怕呢?
夜里盯着天花板的时候,脑子里应该会闪现这样的想法的吧。那样的她究竟是怎样才能睡着的呢?怎样才能忍受住房间里的消极念头的呢?
所以提瑟她,才会每晚都过来我这里吧…
为了逃离那种恐怖。为了忘记孤独。为了忍受住自己最后的存在价值即将消失的那一天,不断逼近的脚步声。
“对那孩子来说,这家店待着应该很舒服吧。不正经的人们都有着各自的烦恼,就算种族不同彼此也都像是同伴一样。”
突然想起了,提瑟她的笑脸。
“——我也,想成为不正经的一员。”
这大概就是,提瑟她找到的栖身之所吧…
不是作为一名鸟族,不是作为歌姬,只是作为提瑟自己,不用背负重担,作为一个一般的女孩能栖息的地方。
我的店,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场所了吗?
我紧咬着牙关,仿佛要把最里面的牙齿咬碎一样用力地。勉强地忍受住嘴唇的颤动,为了把涌动的情感抑制住,连呼吸也屏住了。
提瑟她,曾经有求助过,虽然没有说出口,还用笑脸隐藏着。因为相信这里能容纳自己所以逃了进来,但是我却丝毫没有察觉。我连提瑟的感受都完全没理解到,以为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想要追求刺激罢了。我只想到这些而已…
我看着天花板。
紧紧闭上了眼睛。
啊啊,为什么呢,我不停地想着…
为什么我,连那么重要的事情都误会了呢?明明有更加应该要告诉她的话,明明有更加应该帮她做的事。
那些如今全部都,消失在了我触不可及的地方了……
“真是糟糕啊…”
我的声音颤抖着。
“我作为咖啡店的店长,真是不称职啊。”
还打算把这里,提供给别人当做能休息的地方的。但是我居然,在提瑟修整好状态蓄力起飞之前,就把她放了出去。
毕竟自己不知道内情,没办法啊,内心的某处也在这样声张着。但是我没有成熟到,能接受这样结果。这悔恨的感情就算去喝酒,去抽烟也没办法平息的吧。
我紧握住面前的小袋子,感觉到了那坚硬的触感。这可以称得上是断交费。让我从提瑟的人生里断绝出去,有着这样含义的钱,但我却把它给收下了。
“这也是人生啊,小子。”
波妮婆婆把手放在了我的头上,粗鲁地抚摸着。
“这种咖啡根本比不上的,喝也喝不下去的苦涩,偶尔也会有的,尽管如此也要努力一边把它吞下去一边让自己变得成熟。”
这是十分深刻的告诫。肯定就是这样一回事吧,我就算是这般苦涩的感情,总有一天也会渐渐习惯吧。只要过了几个月就会变成仅仅是一份回忆,然后被藏到内心深处的吧。人,就是这样的。毕竟,曾经那么激烈的思乡之情,如今也变得就跟点火的火柴那么小根了。
思乡…
那时候我的脑海里,确实有过这一种旋律流淌着,这正是把我,提瑟,菲利斯小姐,交汇起来的存在。
没错,现在也,还在交汇着。
“……你只是一个外人,我被这样告知了。”
我看着波妮婆婆。
波妮婆婆维持着把手放在我头上的姿势,吃惊地看着我。
“但是,我不是无关者,还有一点——或许,还有一点,能把我和那个人联系起来的地方。虽然只是像一根火柴的长度一样,小小的长度而已。”
或许这只是我的幻想而已,或许只是我为了从后悔和痛苦之中逃避的异想天开而已。但是我仍然,没有成熟到能默默把一切吞进肚子里。
“我是,咖啡店的店长。而且,也是不正经同盟的同伴,所以,我要……”
接着话语继续不下去了。我还没想出自己要怎么做,连怎么做才好都不清楚。只是,想要做些什么而已。觉得自己还有着必须传达给提瑟的话。
波妮婆婆看着说不出话的我,眼睛眯了起来:
“这样嘛……”
只说了这句话,波妮婆婆从怀里取出火柴。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了我。
“就算只是一根小小的火柴,有时候也能引起强烈的爆炸的。只要小子你,还有着把它点燃的意志。”